裴元嗣沒有阻止,甚至容忍阿縈親吻他的手背,因為他眼睛里那張偽裝出來的冷漠面正宛如冰裂一般寸寸碎開,他的眼底深是痛苦和猶豫在死死地織糾纏。
他該相信阿縈說的話嗎,對他真的是真心而非虛假意嗎?難道從前的恩與甜真的能夠偽裝出來,真的有人能裝的這樣像嗎?
有一個聲音告訴裴元嗣,裝不出來,阿縈是真心他的,只是做錯了一次,如果他能保護好,又怎會一錯再錯到今日?
另一個聲音卻又警告他,真心他又如何,從一開始與那些心機深沉妄圖接近他的子便沒什麼分別,不同的只是他愚蠢,他淪陷了,獻出了自己的一顆真心,而卻將這顆輕而易舉得來的真心放在地上踐踏、利用以達到自己的意圖和目的,將他耍得團團轉。
這不是他這一生苦苦所求的真心,而是摻雜了無數的算計與利用,他應該果斷而用力地扯開的手將狠狠辱一番,再將一輩子關在這院子里永不見天日,以此來發泄自己這數日里的煎熬與憤怒,償還先前對他的無數次的利用與欺騙。
阿縈摟住他哽咽道:“大爺,我不祈求您的原諒,但孩子們是無辜的,他們都是您的親骨!我求您休棄我,讓我自行了此殘生,我什麼也不要,什麼都不求,只求您能在我死后給孩子們找一個賢良淑德的好母親,不要像我一樣從小被兄弟姐妹們辱欺凌。”
“求您放過我的丫鬟與小廝,他們都只是聽我的吩咐做事,我愿意用我的命來換他們的命,如此,我便是死也能得到解……”
阿縈眼淚汪汪地著裴元嗣,每說一句,淚水便如梨花般恰到好地簌簌而落,一雙清澈的杏眼眼尾泛紅,在昏黃的燭下暈開一抹凄婉而令人心碎的麗。
便是這樣深深地著他,不舍地著他,仿佛心里和眼里充滿了對他的意,難以割舍,卻又不得不強忍住委屈向他哀求。
戰勝了理智,裴元嗣的心,就猶如此刻屋里那搖擺不定又忽明忽暗的燭火,搖了。
他看了阿縈許久,一字一句地道:“我可以信你,阿縈,但我要你以孩子們的名義對我發誓,你即使騙過我,利用過我,可你對我的真心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如果你敢發誓,我便信你,過往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再追究,甚至當做沒有發生過,你依舊可以高枕無憂做你的衛國公夫人,我們一起把孩子們養長大。”
對上他黑黢深究的眼珠,阿縈的心猛然墜了下去。
良久良久,裴元嗣都沒有聽見阿縈的回應。他捧起的臉,他以為是哭了,實際上并沒有,只是安靜地閉著眼睛,纖長如蝴蝶羽翼般的睫微微著。那一刻他才驟然發覺他竟再度遭到了欺騙,怒極反笑,“連這句話你也在騙我,這個時候你依舊在騙我?你里究竟有什麼是實話?阿縈,你待我有過片刻真心嗎?你的心里難道就只有這些算計?!”
那些曾經甜的話,含脈脈的眼神,說什麼不要天長地久,只求片刻歡愉,現在想想,他是何其愚蠢可笑,說什麼他便毫不懷疑地信什麼!
“你討好頌哥兒,從一開始便是為了接近我?”
“假山里,你故意讓我看見你與沈玦爭執,好對你心生憐惜?”
“你為我包扎傷口,傷心落淚,也不是因為心疼我傷,而只是想令我誤以為你對我深意重。”
“你口中說喜歡我,想念我,這些話也全都是假的,你口中沒有一句實話,是不是在你眼里,我裴肅之就是一個被所的蠢男人,沈縈,我被你耍得團團轉!”
裴元嗣猛地將桌上所有的茶杯皿全都掀翻摔碎在地,屋子里頓時響起一陣噼里啪啦的碎裂聲,可他轉頭一看阿縈依舊只是無于衷地跪在地上,他抓著阿縈的胳膊將從地上拽起來,憤怒地質問:“你說話啊,你啞了?!”
阿縈被他從門口一路拖到間,摔倒在床上,他像瘋狗一樣啃咬著的舌,撕碎的衫怒吼,“你不是要我放過你的小廝和丫鬟,你就是這麼求我的,你是木頭做的,說話!”
阿縈好疼,他從未這般魯地對待過,口腔中都是兩人的腥味,阿縈終于有了反應,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蜂擁而出。
帶被撕扯斷開,出大片大片欺霜賽雪的,以及肩膀和胳膊上被他掐出來的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側過臉,無聲而無助地啜泣著,晶瑩的淚珠順著尖尖的下滴落在月白的枕巾上,仿佛泅染開一副凄楚麗的水墨畫。
裴元嗣驀地頓住,紅著眼看。
直到阿縈到上一輕,似乎被披了條毯子。
再睜眼時,裴元嗣下了床,頭也不回地走了。
……
翌日,裴元嗣讓娘抱走了綏綏和昭哥兒。
兗國大長公主問:“你把孩子抱到我這里是什麼意思?”
“請祖母幫忙照看幾天。”
“我聽下人說,昨晚在錦香院,你與阿縈起了爭執,”兗國大長公主目如錐地看著裴元嗣,“好好的,為什麼要讓阿縈搬回錦香院?”
裴元嗣垂眼,“住正房不合適。”
一副不多談的模樣,兗國大長公主只得轉而問:“你娘怎麼樣,今天去看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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