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座城，被風雪覆蓋的古城。

    腳下踩著積雪，沙沙作響，

    顧白水回過頭，看了眼後那躺在雪地中的……恍惚之間，已經過了很多年。

    楊泉、顧寧洲、老儒生、狀元郎……

    這些名字，都是顧白水經曆過的人生。

    黃粱一夢，沉淪萬年之久，循環往複，像一張永遠解不開的大網，纏繞住了十個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

    顧白水在黃粱夢中一直默默的活著，並不作為。

    那九隻年的災厄破不了局，隻能在十個不同的故事裏變換份，一點點長大，然後……陪著夢境的主人沉淪下去，飽嚐麻木與絕。

    最後，它們都死了，死於自己的選擇。

    不過在那之前，黃粱的故事還有很多不同的走向。

    例如老皇帝洗朝綱，狀元郎造反弒君，甚至楊泉離京也會對故事的走向造極大變數。

    “但有哪次，楊泉死在了玄京城門外嗎？”

    顧白水不記得了。

    或許有，但那一世他不是楊泉，沒有被凍死在風雪呼嘯的寒冬裏。

    “先進去看看。”

    玄京城門半掩，留了一道狹窄的隙，勉強夠人通過。

    顧白水推開沉重的大門，帶陳小漁一起走進了這座死寂的玄京城。

    ……

    “呼~”

    寒風吹鼓，大雪紛飛。

    玄京城的街道上寂靜空曠，看不見一個人影。

    陳小漁眉頭蹙起，小聲問了一句：“還有活人嗎？”

    顧白水環顧四周，神識飄覆蓋，沒有到一個活人的氣息。

    他們都死了，這座老城裏的所有人都死了。

    骨藏在屋，幹癟枯瘦的沒有皮，像是預知寒冬來臨，提早藏進窩裏的骷髏居民。

    顧白水微微沉默，眼前這幅場景不由得讓他想起曾經去過的一個地方……那座長安夜城裏也是一樣的死寂無聲，屋子裏藏著骷髏幹。

    “敲門試試？”

    陳小漁看向街角一間店鋪的木門，出聲提議：“會不會打擾別人？”

    “應該不會。”

    顧白水徑自走了過去，停在店鋪門口。

    寒風吹走門檻前的積雪，木門吱嘎作響，然後從敞開。

    灰蒙蒙的煙塵落了一地，屋子裏傳出一陣破敗腐朽的氣味，很難聞，讓人悶作嘔。

    “哢嚓~”，店鋪深傳來奇怪的響聲。

    陳小漁探頭注視，盯著屋最暗的角落。

    那裏有一個老舊的木凳子，凳子上坐在一個幹癟漆黑的骷髏骨架……骷髏的坐姿卻很自然，像一個活人不知不覺的死在了生命突然結束的那一刻。

    陳小漁覺得有些奇怪，想進去看看。

    但顧白水手攔住了，朝門裏吹了一口氣。

    塵土飄揚，坐在木凳上的骷髏突然了一下，它緩緩扭過頭，脖頸發出一連串的骨骼撞聲。

    骷髏頭對著門外，看到了兩個外來人，它幹瘦的軀晃了一下，似乎是想站起……但最終還是無力的垂下手指，恢複了死寂和消沉。

    “那裏有什麽？”

    陳小漁的目聚在骷髏背後，好像看到了一抹青綠的微，在黑暗中一閃而逝，並不明顯。

    是一枚符文？

    “長生符。”

    顧白水眼皮了，他看得很清楚。

    甚至不隻是骷髏的背後，顧白水仰頭細看，房梁、屋頂和門柱上都有長生符留下的痕跡。

    那骷髏轉頭看向他們的時候，顧白水在它的眼眶中也看見了悉的青金符文。

    隻是它裏的長生符已經碎了，不能支撐骷髏再一次複活。

    陳小漁默默轉，目看向了街道上其他的店鋪。

    那些屋子也是一樣嗎？

    把長生符放在凡人的裏，又是為了什麽？

    想不明白，顧白水從旁悠悠經過。

    “走了。”

    他似乎來過這裏，知道要去哪兒。

    陳小漁跟上，問了一句：“這裏是什麽地方？”

    “玄京城，”

    顧白水抬眼眺，目所及之都是一片破敗：“應該說是很多年後的玄京城。”

    這座老城其實更像是一個廢棄的戲臺。

    楊泉、顧寧洲和老皇帝那些人的故事在這裏反複上演，走過一段又一段劇，每次謝幕都是不同的結局。

    但某一天，坐在臺下的觀眾看夠了，就起離開了這裏。

    戲臺上的燈暗淡，演戲的那些角被困在黑暗中，如被忘的木偶，僵麻木死在了臺上。

    所以戲臺是怎麽來的？

    它的作用是什麽？

    顧白水約能猜到一些。

    師傅“大死”的那段時間，是真的遠離了這個世界。

    祂能預料到劇的大概走向，但在遠方，不清楚家鄉發生了什麽。

    黃粱的回劫，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意料之外的故事……不死靈扮演長生，幹預夢境，但它畢竟隻是靈，遠比不上老主人。

    後來長生道人回到區，知曉了回劫裏的那段故事……祂覺得特別有趣，小徒弟的選擇和黃粱裏演繹的複雜人，都是一場不可多得的好戲。

    於是長生在區裏親手創造了一個顧寧洲，然後搭起戲臺，建造了這座玄京城。

    戲臺上蕓蕓眾生，主角卻有十個，都是徒弟，也都不是徒弟。

    長生道人在臺下看得津津有味，反反複複推演了無數種結局，還是覺得……不夠完。

    不過，這座城為什麽會在慧能墓裏？

    顧白水嚐試著在城中去尋找答案。

    他沿著一條路往前走，途經尚書府，在門外看見府裏的老尚書死了，顧白水便沒有進門。

    風雪呼嘯，玄京城裏一片素白。

    兩個人在雪地裏繼續往前走……侍郎王通幽死了、玄京河船上的老儒生死了、天牢獄裏的狀元郎死了……好多人都死了。

    漸漸的，顧白水腳步放緩，停在了一座大宅院門前。

    陳小漁仰頭看了幾眼，上麵寫著顧將軍府。

    問：“是這兒？”

    這兒有活人？

    顧白水說：“先進去看看。”

    這座城裏，隻有兩個人不確定死沒死。

    其中一個是老皇帝，在皇城最深。

    另一個就是顧寧洲，他好像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