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漪抿笑了一下,依言放開了他,只是依舊走在藺平側。
兩人慢慢地走著賞景,藺平開了口。
「陛下近日似乎格外刻苦。」他溫和地道,「但辛苦之餘,也要注意休息,別太勞累。」
他的語氣不像是對君王。倒像是對晚輩。
換一個人,說不定還會因此不悅。
但是李昭漪只會心存激。
他知道藺平是真的在關心他,小聲道:「知道的,先生。」
頓了頓,他道:「最近,朝事繁多,都在雲……平南王上。孤也想多學一點,看能不能多幫上一點忙。」
藺平怔了一下。
他年紀大了,邊也沒什麼嚼舌的人。
最近平南王頻頻留宿澄明殿的事已經傳得滿宮皆是,也沒傳到他的耳朵里。
但他仍覺得李昭漪這話有些問題。
片刻後,他斟酌了一下語氣,道:「陛下。」
「陛下有這份心是好的,憂心朝事也是應當的。」他緩緩地道,「只是……」
「陛下是君,平南王是臣。現如今,顧次輔告假,平南王總理朝政,是辛苦了些。但這也是為人臣子的分之事,他也有這個能力,陛下……」
他想尋找合適的措辭,卻一時找不到。
李昭漪的話里話外不止是憂慮,更多的,是愧疚,和心疼。
但真正說出口,卻又總覺得不對勁。
難得遇到這樣的況,藺平頓了幾秒。李昭漪卻沒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乖巧地道:「孤知道,謝謝先生提點。」
……顯然是沒聽進去的樣子。
藺平只好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他琢磨著找個時間,和雲殷談一談。
他從前想著,兩人雖說差了些年紀,但終究是同輩人,說不定能談得來。又存了私心,想著兩人親近些,也按著些雲殷叛逆的心。
現在想想,兩人似乎走得過近了。
到底是君臣。陛下如此依賴一個臣子,也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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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漪並不知道藺平已經把他和雲殷的關係放在了心上。
他和藺平逛了一會兒花園,又聊了些天,就將他送往了住。等回到殿裡,雲殷已經在了。他批著摺子,李昭漪進來了,就被他摟進懷裡。
李昭漪乖乖地坐在他懷裡看著他批了會兒摺子。
休息的時候,他把剛剛和藺平的對話告訴了雲殷。
他道:「先生表面上不說,但其實還是很認可你的。他覺得你很厲害。」
藺平和雲殷,如今都在帶他。
但每每一起上課之時,卻常常槍舌劍,互相嘲諷。
李昭漪是天生心的命,總想著他們之前的羈絆和淵源,想緩和他們的關係。
明明藺平這話的重點是讓他不要心疼雲殷,到他裡,就變了認可雲殷的能力。他故意模糊重點,但云殷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覺得這個樣子的李昭漪太乖了。
很乖,又很甜。
他親了親李昭漪的側臉,低聲逗他:「是嗎。」
「那陛下呢?」
李昭漪:「……」
「我當然也覺得你很厲害。」他說。
又忍不住道:「你三歲嗎?」
一個誇了不夠,還要一起夸。
雲殷就笑。
笑完,他道:「先生的意思,也是讓陛下不要和臣走得太近。也不用太恤臣,畢竟君臣有別。」
其實藺平還有一層意思。
他沒意識到,但云殷很清楚。
為君王,應當勤政民。李昭漪現在很勤,他當然也很恤心疼百姓。
但他的出發點,雲殷敢說,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想獲得他的認可,以及,想給他助一份力。
能說不好麼?
不能。
君子論跡不論心。
無論李昭漪出於何種目的,最終的結果是一樣的,對於天下來說,目的如何無所謂。
但對麼?
顯然是不對的。
別的不說,他日,雲殷要是起了反心。
以李昭漪對雲殷的依賴,這對他自己,對燕朝,都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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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雲殷都懂。
但是他也是真的不想在這個時候去糾正李昭漪。
李昭漪活得很辛苦。
他被迫坐在這個位置上,每天面對的都是他不擅長的東西。他沒獲得過多人的關心,也沒有過得很好,現如今上的責任卻是沉甸甸的。
雲殷不想再苛求他什麼。
比如,一定要心懷大義,一定要高不勝寒。
他甚至在認真地考慮,如果李昭漪真的不喜歡,那麼來日,或許換一個,也不是不行。
左右他和李昭漪不可能有孩子。
趁早定了。
他們也可以輕鬆些。
他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
近幾日忙完太后的喪禮,他便讓影衛地開始調查宗室旁支的孩子。如果合適,時機了,他便打算徵詢李昭漪的意見,看看能不能抱在邊養著。
當然,前提是……他和李昭漪已經說開。
想到這,雲殷就又頓了頓。
李昭漪已經開始在他懷裡犯困了,眼神迷糊。
雲殷的眼神和了些。
他又想,他不想糾正李昭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