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一次與父親外出游獵,兩人帶著一隊族人奔襲七天七夜,個個疲憊不堪,蓬頭垢面的。這時候他們找到一口溫泉,父親招呼一起下來洗澡。
話一出口,父親見愣在原地,下一刻自己也愣住了。
而后兩人相視哈哈大笑,那時沒看出來父親藏在眼底的愧疚與心疼。
今日裴璟忽然這麼一說,才有種原來自己還是人的陌生。
直到素霖送上今日的書冊,方才如夢初醒,食指了額角暗嘆自己怎麼會為裴璟一句話而。
傅歸荑很快斂了心神專心致志翻閱起冊子來,當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哥哥。
另一廂,裴璟出門后臉頃刻間沉了下來,趙清躬走在后面,小聲稟告暗探傳來的消息。
睿王安在季將軍邊的探子發現了研制連弩一事,已經傳到睿王的耳朵里。
裴璟面籠寒霜,聞言形一頓,冷笑了聲:“他還是忍不住出狐貍尾了。”
睿王是先帝第三子,宣安帝的弟弟,也是在裴璟三年整頓朝堂中沒能抓到的網之魚。
當年裴璟推行新政令時遭到幾乎所有皇親國戚,朝廷肱骨的反對,明面是幾個世家聯合起來,實則背后最大的推手便是睿王。
但睿王這個人極其狡猾,他在明面上一直中立,一邊勸裴璟不要妄國策,另一邊斥責世家王公忤逆犯上,實則在暗中大力煽世家與東宮之間矛盾。
裴璟在某次遭遇九死一生后采用雷霆之勢將反對他的世家們殺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起腦袋做人,但心中一直有怨恨,他的很多政策依舊沒辦法完全推行,雙方算得上兩敗俱傷。
睿王了最大贏家,既保全了自,又趁著此事瘋狂攬權,京畿護衛和戶部稅收落在他手上。
裴璟臥榻之側,豈能容忍有這樣的存在,可睿王實在是滴水不,無奈之下他只能另尋他法破局。
裴璟端坐在書房,眸寒戾,聲線更冷:“盯了,一舉一都報上來。”
“是。”地下跪著一個全黑,臉上覆著皮質面的男人。
裴璟:“對了,毒蛇還在蒼云九州嗎?”
“在,頭領一直在暗中查探真傅歸宜的消息,然而進展不如人意。”
裴璟沉思片刻,命令他:“傳孤旨意,讓毒蛇撤回京城,傅歸宜很有可能就在京中,不惜一切代價趕在傅歸荑之前找到他。”
“是。”探子得令后退下。
裴璟眼眸半斂,端起桌上涼的茶水飲盡,心口的熱意未退反倒更旺幾分。
春天來了,悶熱潤的空氣讓人心浮氣躁,思緒難安。
他扯了扯領口推開窗,負手而立遙明月,月也無法照亮他眼底深沉的暗。
傅歸荑想找回哥哥,也要問他同不同意。
*
放了三天假,諸位世子再回到上書房時俱是面容慘淡。
烏拉爾生不如死地哀嘆著:“比得不到更痛苦的,是得到后再失去。”
世子們聞言紛紛附和,跟著一起嘆。
“是啊,三天假期我怎麼覺著睡一覺起來就沒了。”
“總算是會到詩中的‘難駐進如落,百年俯仰轉眼間’。”
“還有那首‘寒來暑往幾時休,逐水流’。”
傅歸荑以書掩默默在旁邊聽著,暗笑他們平日里總說這些個詩詞歌賦文縐縐的,一點也不爽快,如今倒是一個個了飽學之士,出口章。
強忍住笑意,假意溫書,實則在心底嘆環境對人的影響實在是潛移默化。
五個月前,他們還是一群牛嚼牡丹的莽漢,如今也能對著匆匆時附庸風雅一番。
正當大伙都在詩作對時,有個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
池秋鴻認真思考半天,忽然發聲:“怎麼樣才能夠讓太傅繼續生病。”
“咳咳……。”胡子花白的太傅不知何時站在門口,以手須掃了眼池秋鴻:“老朽還算健朗,再教五六年不問題。”
池秋鴻兩眼一黑,慌張告罪。
諸位也紛紛坐回自己位置上,臉上表各異,全都捂住臉尷尬得不知所措。
也不知剛才的場景被太傅瞧去多,簡直貽笑大方。
太傅裝作若無其事坐在上首,翻開《南陵六記》繼續上課,他聲如洪鐘,一點也不像大病初愈。
午間休息,趕回長定宮,將這幾日抄錄的名單拿給鄧意。
鄧意接過東西,皺眉道:“僅僅十余冊就有數百人之多,略估計恐怕有千人之數,找起來破費功夫。”
傅歸荑多住一天東宮,可能暴份的危險就多一分。
鄧意每日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生怕聽見被穿份要殺頭的消息。
他從沒往男之事上想過,在他眼里這兩個人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
鄧意了解傅歸荑,只想找回傅歸宜合家團聚,然后做個普通人,平凡安穩的度過一生。
而太子裴璟,他雖沒見過面卻知道他志在千里,更知道他心狠悍戾,心里更加裝不下男之。
傅歸荑的眉擰作一團,沉思片刻道:“阿意,你把我帶回來的名單重新篩選一遍,尤其關注行為異常的人。比如這個曹子維,七月十九從蒼云九州方向進京。這個時間點既不是科考時間,也不是過年前夕,忽然進京一定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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