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他甚至都不忘艱難側頭一看。
原是兩人對話間,那前腳被他踹到滿地打滾的匪徒,已暫且緩過疼痛來。
“讓開!”
與蔣想象不同,這甚至可能都不是一支嚴格訓練有素的團隊,那人和眼前這個所謂領頭者也沒有嚴格的上下級關系。
瞬間,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這頭,狠狠將人一拽,對準蔣肩膀,就是拼了死命的一腳踩下。
就那一下。
“呃……啊!”
時隔多年,蔣恍惚又聽見肩膀骨碎的咯吱細響,終于再忍不住,一聲凄然痛呼,從口驟然發。
【小屁孩,骨頭啊?】
【給我打!他能聽懂英文,剛才都在裝傻,想通風報信而已!這種小子就是欠收拾,我不打死他……】
【發高燒?高燒那就給他降溫!……去!傻站著干嘛?潑啊!讓你給他降溫!】
【該死的,看見這種富家小孩就不爽,憑什麼老子住貧民窟,他生下來就住別墅,喝羊?】
【等拿到錢,“他”會安排我們的,怕什麼?!讓你打你就打!打完了拍照片,給他那個老爸寄過去,看看他是舍不得錢還是舍不得自己小孩!】
……
那一年,發著高燒,面紅的男孩裳襤褸,渾淋淋,蜷在漆黑一片的鐵屋角落。
在同齡人還都沉迷于拍皮球跳花繩的年紀。
他卻已經過早的明白,自己生來唯一的價值,或許不過是作為砝碼,用來換取更多金錢和權勢。
所以要賺很多很多很多錢才好。
要為最優秀,最亮眼的人,一失去消息,所有人都會注意到。
只有這樣他才能得到安全。
只有這樣,他才能離開那間關了他太多太多年,找不到出口的房間。
他微微瞇了瞇眼。
而與那時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將他從大腦放空般疼痛中瞬間喚醒的,卻不再是一下接一下呼來的凌厲掌,劈頭蓋臉的高水槍,而是眼角閃過,那一點恍惚斑。
……?!
怎麼會有?
意識到那亮傳來的方向,他駭然心口驟。
一時也管不了其他,只得裝作劇痛難忍,掙扎著,趁著眼前兩人都不曾注意到異常,一個側翻滾,哀嚎著倒向沙發。
他的背在搭巾尾端,也遮蓋住所有可能的破綻。
重重/息間,此前被人痛擊腹部的“后癥”終于初現,他能明顯的覺到角斑駁痕,口止不住的腥氣上涌,肩膀已然不能彈。
同樣的,也能察覺到的抖。
努力想要來他的手。
【停下。】
而他愈發用盡力氣向沙發。背在后的手指努力夠到搭巾,向下狠拽,不給暴行蹤的可能,也是平生或許第一次,這樣努力的,試圖用自己的軀保護另一個人。
他不是弱可欺的小孩了。
他有自己的家,也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別出來。】
【呆在那,不要。】
除了拼命靠向沙發。
他已然沒有了掙扎的力氣。
那男人卻視若無睹,仍走近,還要揚起手臂。
里兀自嚷嚷著:“A,不要攔我,反正我們把他帶回去也是要……”
話音未落。
那被稱作“A”的領頭者卻忽而像是下定決心,一把上前,猛地拽住他的手。
“夠了!”
“……?”
“他剛才說的話也許有道理……”A低聲說,復又猛地扭頭,低聲喊,“B、C!找到那個人了嗎?!”
只可惜,在一樓廚房翻箱倒柜,以及剛從二樓扶梯下來的男人,很快都齊齊給予了否定的回答。
說話間,之前那說得一口生疏中文的C,實則一直停步在樓梯口。
他“任務”完得快,方才已居高臨下,旁觀許久。
此刻眼神漫不經心,掃過蔣背后那鋪滿雪白搭巾的長沙發,遮蓋在頭套之下的臉,驀地嘲諷一笑。
“或許是出門了?”
他接話說:“樓上沒有看見人。”
聞聲,A立刻否認:“不可能,之前還接過……總之,沒找到就再去找,不要耽誤時間了!”
他說著,正準備走到沙發前,手去拽人,后,又陡然傳來一聲質問,瞬間將他作停:
“耽誤時間的是你吧?”
“……你說什麼!”
A急怒之下,狠狠扭過頭去,聲量驟然拔高。
可即便他聲嚴厲如斯,C倒依然像是半分沒有畏懼,不但懶得再度上樓,反而徑直走到這頭。
他絮絮叨叨斥責著:
“我們自己的兄弟挨打你不管,讓我們接著去找一個沒用的人?!實話說,我剛才上樓,窗戶還打開著,很有可能已經逃跑了!你不是不知道這里的巡視有多嚴格,一旦報警,你還想我們有活路嗎?!”
“你——!”
他上來就搬出團命要挾,A反應不及,瞬間有些語塞。
聽他理直氣壯,不知不覺,氣勢也略有些被制,遲疑片刻,又低聲說:“可是按照……他的要求,我們必須帶走兩個人,不能讓他在理完獵之前被懷疑,如果那個人不是逃走,而是躲在哪,然后報了警,會打我們所有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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