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侗文並不否認:「老先生是個明白人,我以為——黃老闆也是個明白人。」
「我明白是一回事,三爺你親口說,又是另外一回事。」黃老闆說。
「法租界醫院的事,讓我們被笑話了幾個月,也只是要您服一句,」角落裡,整晚沒給過好臉的男人開了口,皮笑不笑地說,「三爺,這人生行路難,不在山高水險,只在人深淺。」;
傅侗文眼沉沉,邊有笑:「黃老闆是想要我傅三,通告南北,擺酒謝罪了?」
老者和黃老闆換一眼。
「人活一世,誰都會有折腰的時候,我今日是被你們拿住了,也沒什麼好說的,」他拎著西裝外,輕輕抖了抖,好整以暇地搭在了左手臂彎里,「既然黃老闆喜歡這一套明面上的東西,你定個日子,我照辦就是。」
方才傅侗文說過,這樣被人拿,不合他的脾氣。
此時「拿」二字,他咬得輕,意思卻很重。
老者忽而一笑,忙著打圓場:「三爺只要給句話,就算過去了。擺酒做什麼?」
傅侗文的手,搭上肩頭,食指和中指在無意識地輕打著節拍。這是不耐煩了。
可沈奚在這裡,六妹還在他們手上,無論如何,都是劣勢。
風扇扇葉打出的風,徐徐吹著,將煙榻上的白煙吹散。;
屋出奇地靜。
「替三哥燒一桿煙。」他對沈奚說。
心領神會,在眾人注視下,走向煙鋪旁,從煙榻北面的姑娘手裡接過一桿煙槍。用銀質的小挑勺挖出塊黑黝福壽膏,裝了一筒煙。
緩緩在煙燈上燒烤著。
往日在煙管里伺候的雖是地流氓,但越是這種人才會病多、要求高,所以比起這裡書寓自稱先生,只侍奉王公貴胄、高富商的姑娘來說,手勢手法更嫻老道。的一雙手本就,在火苗旁,忽明忽暗的里,手指渡著浮,虛幻不實。
燒出來的煙泡是鬆、均勻,一看便是萬年手,指間生香。
煙榻上的男人離得近,看得仔細:「我就說了,三爺是大煙人不離,怎麼到了上海改邪歸正了?看沈小姐的手藝,傳聞不假,不假啊。」
「子大不如前,早收斂了。」他說。;
老者陪著笑說:「名醫的手最值錢,所以此一桿煙是價值千金,尋常人可嘗不到。」
沈奚把煙槍拿回,雙手遞給他。
傅侗文微笑著,送到黃老闆的眼皮子底下:「往日黃老闆為傅家費了心,多謝。」
話中的意思是:多謝黃老闆為傅家的事心。這煙接了是一筆抵一筆,傅家的事以後都是家事,外人再手就是自找晦氣了。
傅三公子親自道謝,送煙,有這屋裡十幾雙眼睛看著,作見證,算是贏回了面子。
黃老闆穩穩接了,呼哧呼哧地吸著,在升騰的白煙里,一揮手:「送三爺下樓。」
傅侗文拉起沈奚的手,邁出門檻。
候在門外的青年人恭敬道:「三爺,我們沒尋到六小姐的骨,但小姐有個丫鬟還活著,已經讓人送去霞飛路了,您請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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