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陳清涵出門倒垃圾。

    一開門，嚇得驚一聲。

    沈宏在裏麵問：“什麽事？”

    陳清涵拍著口說：“沒事沒事，差點給自己絆一跤。”

    把門輕輕帶上。

    陳清涵這才仔細看了眼周沉。他上是皺皺的襯西，領口鬆了，還沾了不知道哪裏蹭到的金。昂貴料破抹布似的堆在上，前腹褶皺最深，仿佛窩在這幹坐了一整晚。也蹭了一牆的灰，模樣狼狽。

    聽到門開，他起的作一個趔趄。

    直到扶著門框站定數秒，周沉才抬頭。

    這一抬頭，滿眼紅和青灰的下頜更是把陳清涵給嚇了一跳。

    陳清涵低聲：“周沉？怎麽一大早在這？”

    “媽。”周沉嗓音沙啞，勉強笑了下，“枝枝呢？”

    “……”

    陳清涵話到邊忽然記起自己先前的騙，話鋒一轉：“哦昨晚我們回來得晚，就沒和你說。現在枝枝還在睡覺，你是來接的？那也不用這麽早，你說你真是。”

    “媽，我都知道了。”周沉深吸一口氣，“枝枝懷孕了，對嗎？”

    陳清涵張著的閉起。

    回頭看一眼關閉的門，確認帶上了，這才不聲地點點頭：“跟你講了？”

    “沒有。”周沉說，“是從臺長那聽來的。”

    從第一麵見周沉到現在，陳清涵從沒看到他這麽失魂落魄的模樣，看得出他這幾天並非好過，作丈母娘的雖然心疼，但蓋不過對於自己兒的疼惜。

    還是強使自己板起臉，努努樓梯：“邊下樓邊說。”

    周沉這個時候還想著接過手裏的垃圾袋。

    陳清涵沒客氣，自己拍拍手走在一邊。

    “這件事枝枝讓我不要告訴你，但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也就直說了。”

    周沉放慢腳步。

    在門口坐了一晚，他現在疲憊卻清醒。

    之所以沒有冒然上前敲門，就是意識到了這麽大事沈頤喬不告訴他的唯一可能。或許並不太好，所以寧願自己承擔，也不想兩個人一起承大喜大悲。

    他點頭：“媽，您說。”

    “那天夜裏回來之前已經去過醫院了。第二天早上同我講，醫生說這個胚胎不一定能順利。”說到這，看一眼周沉的臉。

    他雙抿，斂的神愈發蒼白。

    “我想你應該能明白不跟你說的原因。不過我現在告訴你也是因為這兩天緒穩下來了，沒有其他不好跡象。既如此，後麵寶寶能不能平穩度過，都是大自然自己選擇的結果。和你們那天吵架無關。我這麽說，你懂了嗎？”

    陳清涵到底沒舍得講重話。

    周沉聞言，自然垂落在側的手微微抖。

    他從沒想過自己能這麽被。

    他說：“好，我能聽懂。媽。”

    那袋垃圾扔了半個小時。

    再上樓時，陳清涵問他要不要一起上去。

    一樓玻璃牆倒映出周沉疲倦的影，他仰頭著那道樓梯口，搖搖頭：“不了，媽。枝枝暫時沒想讓我知道，那我就繼續當作不知道。能安穩養著就好。”

    陳清涵也是這個意思。

    點頭：“這種事到底要親口告訴你才好。”

    上了樓，沈宏說怎麽有人丟垃圾丟去了地球對麵，被陳清涵狠狠剜了一眼。

    “喬喬呢？起來了沒有？”

    “還沒見下樓。”沈宏問，“今天又要去醫院了？”

    “不去。”陳清涵道，“隨便問問。”

    ……

    去萬豪拿回手機，上麵有一串未接來電。

    周沉給方娉然撥回去，方娉然顯然也一夜未眠。

    “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周沉滴水未進，嗓子幹得幾乎說不出話，“這件事您不用管，也不要告訴爸和爺爺。”

    母子倆宛如打啞謎。

    方娉然沉默半晌，問：“都還好嗎？”

    “還好。”周沉著眉心，“晚點和您說，我現在有事。”

    從昨晚到現在，周沉腦子裏隻有沈頤喬，等現在分出一點空餘，才有時間想孩子的事。

    他直接來周家養著的醫療團隊。

    一一跟他們確認目前狀況。

    團隊意見相左，有說建議優生優育重新考慮的，也有舉證說隻要胚胎能正常發育不會影響的。

    他一個新手父親，甚至連父親都還算不上，連續幾個夜晚輾轉難眠。

    睡不著的時候車子就停在紫荊灣樓下。

    低調的奧迪R8，與黑夜融為一。

    抬眼向上，樓上房間亮著燈。輕飄飄的白紗烘托出他的夢，窗邊人影一閃，接著，厚重的那層遮窗簾就會倏然閉合。

    有時候他也會看到人纖細的影立在窗邊。

    隻站一會兒，吹吹風，換換氣息，很快又會消失。

    這輛車沒見過，因此並不知道有人正在看。

    所有關於的消息，周沉隻能通過陳清涵得知。

    怕陳清涵覺得麻煩，他已經問得很克製了。但一日數次，如飲水般頻繁的問候還是時時抵達。

    周沉：媽，枝枝睡了嗎？

    陳清涵幾分鍾後才回的消息。

    陳清涵：沒呢，怎麽啦？今天喝了你送來的鴿子湯，居然能喝得下，還喝了好大一碗。

    周沉：那我明天再燉。

    陳清涵：別了，多麻煩。你公司事多，我能照顧得來。

    陳清涵坐在沙發上，邊回消息邊跟沈頤喬說：“算日子，咱倆也該旅遊回家了。這得躲到哪一天去？”

    想知道這當信鴿的日子，什麽時候能結束。

    自那天後周沉常來，人不那麽神，每次見他眼底全是倦意。他尊重沈頤喬，從不上樓，有時候在車裏坐個三五分鍾，有時候是一宿。這些陳清涵都知道。

    每次周沉送吃的東西來，陳清涵都要變著法子找借口。

    因為沈頤喬越來越敏，嚐一口就知道菜不是做的。

    說完，沈頤喬窩在窗邊沙發裏，低低嗯了一聲。

    這些天和周沉並不是全無聯係。

    聊天記錄裏都是些稀疏平常的話題，好像刻意被避開了所有能引起人緒波瀾的事。他問起居，問工作，就是不問。

    以至於沈頤喬有點難以開口。

    好想知道，周沉想的怎麽樣了。

    陳清涵從旁歎了口氣，說：“我還是那句話，寶寶是兩個人共同承擔的事。周沉明事理，這會兒也該告訴他了吧？”

    “嗯。”沈頤喬點頭。

    的手指在置頂聊天框上停了又停。

    那句“周沉，我好想你”在反複刪除後不知道第幾次再度出現。

    向窗外。

    如果樓下停車坪是奇數輛車，就發。

    如果不是，就不發。

    1、2、3、4、5……12。

    沈頤喬咬住不甘地收回視線，手指移到刪除鍵上。餘忽得瞥見車燈一閃，再下去，最後一個車位恰巧停進一輛陌生的黑奧迪。

    ……13輛。

    再回過神，那句僵持已久的消息已經發了出去。

    沈頤喬：周沉，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