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抖得牙都在打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裴琰擰起眉,正追問,蘇禾跟個小炮仗一樣,嗖地一下又衝回來了。
“大人,你別嚇。”蘇禾把小姑娘摟進懷裏,小聲說道。
裴琰吸氣,慢慢背過去。
他竟然又被嫌棄了。
“你什麽名字?”蘇禾看著小姑娘,輕聲問道。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搖頭。
“沒名字?”蘇禾問道。
小姑娘又猶豫,看了蘇禾一會,又點了點頭,聲若蚊蠅地說道:“有。”
“什麽?”蘇禾輕聲問。
“狗兒。”小姑娘有些難為地說道。
怎麽會有姑娘這名字?狗兒?
“姐姐呢?”蘇禾又問,不會貓兒吧?
“賤人。”小姑娘擰著手指,難堪地說道。這是那一天,那個貴人給取的名字,說若是敢說別的名字,就打死和姐姐。
蘇禾一怒意在膛裏盤踞著,好半天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了小姑娘的腦袋,說道:“走吧,帶我去看看你姐姐。你放心,我有錢,可以給你姐姐治病。”
“謝謝好心的小姐,狗兒以後給小姐做奴婢。”小姑娘撲通一聲跪下,咚咚咚地磕頭。
蘇禾趕把小姑娘拉起來,著磕腫的額頭說道:“你可以我蘇姐姐,不用我小姐。”
“是,好心的小姐。”小姑娘紅著眼睛說道。
小攤主拿了個大碗,裝了滿滿一碗雲吞,用食盒裝了,雙手捧著遞到蘇禾手裏,歎道:“小姐真是好心人,您一定會有福報的。小姑娘,你是遇到了福星了呀。”
蘇禾還沒從來沒被人這樣誇過呢!
以前隻聽人罵喪門星,掃把星,竟然會說是福星。
小姑娘用力點頭,一臉激地說道:“謝謝好心的福星姐姐。”
蘇禾心裏暖暖的,牽了小姑娘的手,很自然地把食盒遞給了裴琰。
裴琰挑挑眉,手接過食盒,慢步跟在了二人後。不知為何,他覺蘇禾看小姑娘的眼神很特別,總是淚盈盈的。他琢磨了一會,突然想到蘇禾小時候,是不是也這樣追在別人麵前,別人好心的姐姐,賞口飯吃?
看來,他以後應當多弄點食回來,讓蘇禾吃個夠。
“這個要吃嗎?”裴琰停下腳步,扭頭看向了路邊賣烤包子的小攤。
“不吃,你走快點啊。”蘇禾扭頭,不耐煩地嚷道。
裴琰角了,沉默地跟了上去。
這才多長時間啊,他怎麽就了蘇禾的跟班了?
真想揮揮手,把這破食盒子丟豬圈裏去!
沉著臉,一路跟著兩個姑娘穿過髒兮兮的巷子,到了一破宅子裏。這宅子裏不止住了姐妹兩個,還有好些小乞丐,都髒兮兮的,在角落裏,畏手畏腳地看著裴琰。
他太可怕了,一張俊臉上不見半點表,那烏沉沉的眸子裏全是寒在閃。
“姐姐,我帶了一位好心的福星姐姐來看你,說可以給你看病。”小姑娘一路跑到了角落,拉開一張破席子,跪下去吃力地抱起了一個形容枯槁的子。頭發糟糟的,都結了塊,上的服破得不樣子,全靠這張破席子遮。瘦到顴骨高高突起,若不是眼珠子還在微微轉,真不敢相信還活著。
“姐姐,有吃的。”小姑娘打開食盒,用勺子舀了一隻雲吞喂到子的邊。
子微微張,吃了一隻。
小姑娘趕又舀湯去喂。
子吃力地咽著,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蘇禾,枯瘦的手指勉強著,向蘇禾。
蘇禾跪坐下來,輕輕地拉住了子的手。
小姑娘嚇了一跳,趕說道:“福星姐姐,髒。”
“沒事。”蘇禾朝笑笑,俯到子的麵前,聽說話。看得出來,這子活不了,隻怕是想代言。
“狗兒,狗兒就賣給貴人……求貴人賞一碗飯吃……”子著氣,虛弱地說道。
蘇禾眼眶泛紅,輕握著子的手,小聲道:“我收做妹妹,你放心,有我一口飯吃,必不著。”
大顆的眼淚從子眼裏滾下來,轉著眼珠子,看向了小姑娘,還想說什麽,卻實在說不出來。就這麽看著小姑娘,滿眼的不舍和不安,枯瘦的手握著小姑娘的手,一次次地往蘇禾的手裏放。可小姑娘想抓的手,於是又一次一次地鬆開蘇禾。姐妹兩個就這樣哭,看得蘇禾心酸極了。
“們是上京告狀的,可是這裏太多了,們告不了。”一個十多歲的小乞丐蹲在一邊,撓著滿是虱子的腦袋,小聲說道。
“不告了,不告……活著……”子又把小姑娘的手放到了蘇禾的手裏。
小姑娘抹了把眼淚,一下子就撲到了子的懷裏,哇哇大哭起來。也明白,姐姐是治不好了,就這麽茍延殘地拖著,拖到油盡燈枯。
“起來。”裴琰走了過來,把蘇禾從破席前拉了起來。這子得的是癆病,蘇禾子也弱,不能染上。
“帶上。”蘇禾指向小姑娘。
裴琰掉蘇禾臉上的眼淚,點了點頭。
從破宅子出來,很快就有侍衛進去了,還帶了京中專門辦喪事的鋪子,給姑娘沐浴穿,讓幹幹淨淨的上路。小姑娘一直在哭,跟在姐姐邊不肯走。偌大的人世間,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蘇禾的心哪,難得像塞了一把碎硫璃,痛得很。
今兒一天都不舒坦!從長公主來找開始,每件事都讓難過。
回到荷園,見帶了個髒兮兮的小姑娘回來,劉嬤嬤和宋秋祥都圍了過來,問了緣由,又是一陣歎。劉嬤嬤會照顧小孩,把小姑娘帶去梳洗換。太髒了,頭發隻怕隻能剪了才行。
蘇禾也弄了一灰塵,悶悶地去浴房裏泡澡。
裴琰在侍衛那裏知道了今日長公主來過的事,問清了細節,這才來浴房找蘇禾。泡在浴池裏,小腦袋搭在池沿邊上,一隻白的小手握著那朵彩羽絨花無打彩地看著,整個人蔫得像朵霜打過的茄子。
裴琰站在池邊,自己解了,踩著臺階下了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