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讓人有點悚然。
不等想明白,老馬洗了手,巍巍回來,扶著沙發坐下,臉上汗涔涔的。
「要你別喝那麼多。」趙冷埋怨著起,趕忙扶著一瘸一拐的老馬坐下。
老馬笑了笑,不置可否,上直說「高興,今兒高興」,仍舊不顧勸阻,又甩甩手,點著煙,整個人在沙發里,接著悠悠的,臉上洋溢著笑容。
今天的確高興。
畢竟。
趙冷知道,這是案重大突破,又是分局諸位同事們擺司同樂的一天。
可偏偏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同樣沒法坦率到高興的,還有柴廣漠。
或許自己也只是被他影響了。
「說到哪了?」老馬的眼睛笑的瞇一條,整張臉也滿是褶子。趙冷拗不過他,只能迎著他說:
「你剛才說到,李哥總算願意跟你商量這批貨的詳。」
「沒錯。」老馬直點頭。
「我說當天沒得談,把時間到三天後。」老馬明地眨眨眼。「小趙,你跟我這麼久,能不能猜到我為什麼這麼做?」
趙冷想了想,頭微微一,卻又咽了回去,直說不清楚。
老馬.眼一,說:「我還不知道你,你這樣子,肯定是怕我數落你說的不準,不樂意講了。人總是要嘗試的,來,講講看,你什麼想法?」
趙冷才聳聳肩,說:「依我看,是為了穩住他。畢竟按照您剛才的推論,他對您起了疑心,當時如果立刻談生意,難免惹人懷疑,如果說三天後,實證是你沒有那麼「恰恰好」,他也就不那麼起疑心了。」
老馬出欣的表來,拍了拍趙冷的肩膀,笑著說:「不愧是跟我這麼久。你說對了一半。」
「一半?」趙冷納悶。
「按照之前的推論,的確是這樣,但也不只是這樣。」老馬從茶幾旁的陶瓷茶壺裡倒了一碗茶,用來醒酒。他端起茶杯,熱騰騰的氣鑽出來,他吹了吹,說:「你忘了一件事,小趙,我之前不是提到,這個李哥,他很急麼。」
「是啊,可……這又怎麼了?」趙冷不解。
「我要試一試。如果一直讓李哥主導易,那我們作為臥底的主權就被奪走,到時候無論是行還是偽裝,都讓人牽著鼻子走,實在束手束腳。當天李哥雖然看起來急的不行,但到底他們的貨源是真的就此斷了,還是故意個破綻給我,還兩說。再者說了,即便真的缺貨,到底是真的就這麼一兩天,還是能繼續等,這裡面差別可就大了。」
老馬敲敲桌子,笑著說。
趙冷這才恍然大悟。
老馬故意拖延的這三天時間,除了排除自己的嫌疑之外,甚至還能反客為主,反而佔據主導,這一步棋走得實在很妙。
「那他同意了?」趙冷接著問。
老馬笑了笑,搖頭說:「你覺得可能嗎?」
趙冷苦笑一聲。
「他跟我說這事兒拖不得,我只能告訴他,起碼得讓我回去問一問貨源方,要問對方的意思,聽我這麼說,他才來了神,就問我要多久。」
趙冷看著老馬,只想問這次又要怎麼圓。
「我這回沒晾他。」老馬似乎看出趙冷的意思,笑著說:「隔天就讓他見貨了,所以我跟他說當晚就去商量。李哥沒多問,拍了拍我的肩膀,連敬了我三碗酒。」
「看來他這就已經很信任你了吧?」趙冷問。
老馬依舊搖頭。
「看問題不能只看錶象。」他了煙:「你得往深了看。當時李哥的確激我,但是,做他們這種生意的人,不可能真的相信什麼人。」
老馬摘下煙,說的話更是十足的耐人尋味,彷彿說的便是自己,他嘆了口氣,又說道:「當天他沒再找我,第二天一早,我一回村子,村裡人都聚在村口,李哥站在人群當中,當時把我嚇得背上一層冷汗。」
趙冷聽了也是嚇了一跳,問道:「該不會是暴了?」
「我也一樣以為。」老馬點頭說:「李哥見我開車回來,臉當時就不一樣,我見來了神,一招手,原本守在村口的那些村民也都一鬨而散,我才敢進村。李哥當時拍著我開過來的小車,帶我到了一家小酒吧邊上,告訴我說這是他們安全的地方,讓我放心。」
「那一車是什麼?」趙冷問。
「自然是事先說好的麻黃。」老馬不聲的說道。
趙冷捂著,出驚訝的臉,實在沒想到,老馬居然會真的……
老馬知道趙冷的心思,於是解釋起來:「老實說我自己也很矛盾。但是要讓這些惡人伏法,必要的犧牲……就必須存在。」
趙冷也明白這個道理。
「李哥也問了我一樣的問題。我告訴他這是一批供貨,滯銷了很久,但絕對不賴。」
老馬說:「當時李哥就問了我一個問題。」
「什麼?」趙冷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他問我,這批貨貨源從哪裡來,信不信得過——畢竟我一直戴著面。」
「他就沒提出,想看一看你面下的臉?」趙冷也覺得好奇。
老馬苦笑一聲:「當然提過,但是我說幹這種事,一個人知道,就一點風險。他也表示理解——可……」
老馬的眉頭一皺,眼裡閃過一不快:「我滿心以為這算是順利潛了,誰知道,事倒遠沒那麼順利。」
「怎麼了?」趙冷趕問。
「我運來麻黃,貨不假,但還沒來得及談價格,村子里出了事。李哥是奉村長的命——我後來才知道,關於這事,村子一直分兩派。當時村長認為應打開銷路,李哥他們也樂於廣開貨源。可村裡老人卻認為不該壞了規矩。」
「所以那天上午,才有那麼多村民守在村口。我當時一來,他們的臉也都古怪,想來那時候已經知道我的目的了。」
「那後來呢?」趙冷著實了把汗。
「聽說李哥也是連夜拜訪那幾位老頑固,直說現在外頭貨不好弄,要保證村裡制毒的工序順利運行,也只好出此下策。」
「他們同意了?」趙冷問。
「也沒那麼容易。只能說兩派分庭抗禮互不相讓,只好讓村民共議這事兒。不過按照李哥的說法,因為這幾天村裡工廠也停了,好幾戶村民甚至斷了供,所以長老也沒法了,才同意下來。」
趙冷這才坐住了,深吸一口氣,是聽,背上都滿是汗,手臂起了皮疙瘩:「幸好幸好。」
「不過,到這一步,李哥也沒對我完全放心。為了讓他徹底信任我,那天夜裡我可是做足了功課。除了基本功,我們還嚴編排了幾個國外的名字好友,親戚朋友,給我塞進去當做素材,再加上我平時積累的一些知識,從施種植大棚採收,到制毒工藝,他們聽我侃談了半天,也不得不信了。」
趙冷鬆了口氣。
「李哥吃了定心丸,於是讓發村裡村民大批運貨。從那天開始,三車一天天往村裡運毒,更說要請我喝一頓。」
老馬的眼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他扁扁,裡的煙被咬得扁平:「我才知道,那才是他真的信了我。帶我到村子的核心部分去。」
「核心部分?」趙冷愣了愣。
「沒錯。」老馬說:「你們不知道,那時候村子和現在並不一樣。我第一次潛部,周圍一切都新鮮又陌生。村裡格局和外圍的白大街還不一樣,麻麻的小洋樓橫七豎八地立著,四面牆上用大紅料畫著歪歪斜斜的字,時不時冒了尖兒的高大土房和豪華祠堂讓我覺像是到緬甸一樣。」
趙冷聽得雲里霧裡:「可是我們這次沒有見到……」
「如今早都夷為平地。」老馬嘆了口氣說:「這些地方,看起來是民居廟宇,實則哪一家都是小作坊,制毒的工坊。我也是後來才知道。」
「當天要不是李哥帶著我,我絕沒法在那集的地方走出十米。大大小小的建築就像是堆積起來的積木一樣,毫無章法,卻嚴地砌一堵堵不風的牆。村裡的小路仄狹窄,就像是一堵堵圍牆的隙,但就是在這麼集的小路上,還有穿行來往的人群。與我在村外頭見到的形大不一樣,村裡十分熱鬧,看上去一點兒不像是毒村。」
趙冷聽得眼睛都睜得滾圓。
「我當時就跟在李哥後面,李哥開的是一輛舊托三,剛剛好著牆走,多一分就卡在路上,技巧很嫻。看上去雖然躁躁的,但是我一路過去,發現樓上樓下蔽,居然都有攝像頭。樓頂上,我沒看錯的話,好幾個手裡端著短沖和冷兵的村民時時放哨。」
「簡直就像是戰壕一樣。」趙冷慨。
老馬笑了笑,說:「這說法很是切。」
「當時李哥在村裡頗有威。我們一路上遇到村民說幾十人,個個都沖他點頭哈腰,十分尊敬,時常有人到他耳邊彙報況,村子里隨瀰漫著一消毒水的氣味。後來我知道,那是用來掩蓋制毒工廠的「氣味」的手段。」
「他們可真細緻。」趙冷不由得咋舌。
「沒錯。」老馬也有這樣的覺:「當時李哥帶我七拐八拐,開著托走了小半個鐘,但是實際上我後來知道,那是一條筆直的直道,這樣繞我,就是為了讓我搞不清楚方向。我當時的確覺得像是在黎街頭一樣岔道橫生,又像是在蛛網上走,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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