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韓二人去爬山。

  沈慕青力不支累得氣吁吁，韓子緋泰然自擾，臉不紅氣不。;

  沈慕青心裡不平衡，咬了咬，出其不意地掐了一下韓子緋的胳膊，韓子緋啊的一聲，道：「怎、怎麼了？」

  沈慕青說：「沒什麼。」

  韓子緋懵懵懂懂：「那你好端端為什麼掐我？」

  沈慕青輕輕起眼皮，分明是清雅至極的人，眉宇間卻自有一份風流，嗔道：「誰你力這麼好？」

  韓子緋一愣，旋即面紅耳赤，撒一樣晃晃人的手腕，低又害道：「你先前在……的時候不是這麼說的。」

  沈慕青惱怒，甩開的手朝前走去，韓子緋追上前去，在巖石上並肩坐下，小聲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晚上那麼……」

  沈慕青紅著臉道：「閉！『

  放映廳里眾人發出會心的笑聲。

  林若寒原地表演死去活來，揪著任星月的袖，咿咿呀呀嘿嘿的發不出完整的句子，比自己談還要激。

  任星月默默地把醋味下去。;

  山風拂，幾隻彩蝴蝶在花叢飛揚跳躍，停在枝頭授。有一隻不怕生的蝴蝶扇藍羽翼，在韓子緋肩頭停留了一會兒，飛走了。

  韓子緋問：「你喜歡蝴蝶嗎？」

  沈慕青目視蝴蝶飛遠的方向，輕輕地嗯了聲。

  「為什麼？」

  「自由。」

  「你很快也會自由的，等你順利離婚，我也快畢業了，我帶你搬家，去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過我們的快活人生。你說好不好？」

  「……嗯。」

  林若寒心裡咯噔一下，猝然瞪大了眼睛，笑容漸漸消失在臉上，恨不得去電影裡堵住韓子緋的：不要再說了！你這都是在立flag啊！

  銀幕里韓子緋還在說，笑著，快樂地暢想著們倆的未來，對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一無所覺：「我們每年出去旅遊兩次，先把國逛完，再去國外。你喜歡蝴蝶，我聽說墨西哥有個君主斑蝶保護區，又稱『帝王蝶谷』，漫天飛蝴蝶，我以後帶你去看。」;

  沈慕青嗓子發啞：「好。」

  韓子緋笑容恣意：「還有……」

  林若寒的心在滴。

  已經預料到了後面的刀，哪怕有了心理準備，還是被得眼泛淚。

  沈慕青和韓子緋商量好，等許世鳴從外地調回來就離婚，但事卻沒有們想的那麼容易。長輩的阻攔、街坊四鄰的閒言碎語、學校領導的談話，尚未長的稚子，一樁樁一項項都在沈慕青的肩上，在堅持，可日復一日，抑的氣氛蔓延，終于堅持不下去了。

  夕下的小河邊，落日熔金。

  「你是不是……不想離婚了？」

  「是。」

  「我們說好要永遠在一起的，你忘記了嗎？」

  「我不記得了。」

  「留下來，留在我邊。」

  「我懷孕了。」

  「你還有心嗎？」;

  「對不起。」

  「你過我嗎？你說話啊！」

  「……」

  「你到底……有沒有過我？」

  韓子緋背對著沈慕青，越走越遠，嚎啕大哭。

  沈慕青停在原地，神痛苦，淚盈滿眶。

  ……

  放映廳里泣聲此起彼伏。

  任星月心裡嘆了口氣，任勞任怨給邊淚流滿面的林若寒遞紙巾。

  前排一個小姑娘邊抹眼淚邊和朋友討論道：「肯定沒有懷孕，是騙的。」

  朋友說：「我也覺得。」

  小姑娘：「我相信故事肯定是happyending的。」

  朋友含糊地應了聲，沒接話。

  韓子緋確實知道了沈慕青懷孕是騙的，但沈慕青放棄了卻是事實，大學到了最後一個學年，去了外地實習。;

  沈慕青好像過上了想要的生活，卻並不開心。無法再接丈夫的，也時常不可控制地出神，想起那個曾經溫暖過生命的孩兒。

  會在每個周六日的清晨和傍晚，在門口坐一會兒，看看面前來來往往的人，企圖再捕捉到那道悉的影，出現就好了，甚至不必對視。

  可孩兒沒有再出現過，也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大學畢業的那個暑假，韓子緋從墨西哥君主斑蝶保護區回來的途中，遭遇空難，飛機失事，墜落在海面，火充斥著放映廳的銀幕，也倒映進每一個觀眾的眼睛裡，映出火紅的一片。

  就像院牆裡開著的那株凰木，韓子緋心中永懷摯，結束了短暫而絢爛的一生。

  林若寒因為歪歪扭扭寫書那塊還流著眼淚呢，直接驚呆了，很久才發出一聲：「……臥槽。」

  睜大了眼睛，不敢再錯一個鏡頭，和所有的觀眾一樣了雙拳，期盼奇蹟出現。

  活下來！一定要活下來！;

  經過幾天幾夜的打撈，救援，確認人員全數罹難，無一生還。

  韓子緋骨無存，只撈到一個燻黑了的金屬水壺，裡面是的。

  書送到了沈慕青手上。

  林若寒眼淚嘩嘩，繃不住了，一邊哭一邊咬牙切齒地罵：「狗日的柴子秋！還我小緋啊！」

  影院裡哭倒了一片。

  前排的小姑娘呆若木：說……說好的HE呢？這還怎麼HE？

  韓家辦白事，升靈堂，二十二歲的孩兒在黑白相片裡猶自笑著，一如往昔。

  沈慕青前去弔唁，被趕出靈堂。

  沈慕青木然地站在門外，整潔乾淨的旗袍被韓母撕扯得破了好幾條口子，長發凌，臉頰紅腫，角滲出鮮，狼狽不堪。

  韓父摟著哭得聲嘶力竭的妻子，居高臨下，臉鐵青：「這裡不歡迎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林若寒圓睜雙目：「臥槽！！！」;

  還有人嗎？

  輕輕地了口氣，往任星月肩膀上一歪，捂著心口直皺眉道：「哎，不行了，我心臟疼。」

  任星月張道：「那我們不看了？」

  林若寒賞了一個白眼。

  林若寒一邊難得心臟疼，一邊往後看，心裡把編劇柴子秋放進了油鍋，煎炸烹炒，又下放到地獄，千刀萬剮。

  韓子緋去世後，沈慕青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相夫教子，家庭和樂。林若寒覺得事並沒有那麼簡單，拿出手機看了看散場時間，還有十幾二十分鐘呢，放下了心，珍惜地看著。

  也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萬一柴子秋是個好人呢？想HE依舊有一萬種方式。

  然後就被從天而降的屠龍刀砍懵了。

  字幕打出時間：2001年X月X日。

  據前觀眾知道這是韓子緋去世後的第63天。公車停下，後車門打開，沈慕青單手挎著包，和往常一樣搭上了回家的車。;

  公車平穩地行進著，沈慕青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毫無徵兆地崩潰痛哭。

  觀眾們迎來了全場演技最炸裂的時刻。

  秦意濃的表演很難用語言去形容，不屬於現在系的任何一個流派，卻集各家所長，又糅合了自己的經驗和會，是一種極致的野生長。林若寒出道以來被不人評價為天才，甚至能和秦意濃一較高下——只要勤一點接戲，不要拍一部歇一年。

  但林若寒覺得和秦意濃的差距不止是勤拉開的，那些不懂藝的人用來當作貶低秦意濃的工罷了，仿佛否定了秦意濃就能給他們自己帶來就似的。天才之上還有神仙，秦意濃就是神仙。

  林若寒在大銀幕前更能直觀地到彼此間的差距。

  秦意濃的哭戲是見過的最有染力的，沒有之一。從呆呆地站在車廂里，林若寒看著看似放鬆實則微微繃的角，便控制不住地淚眼眶。

  什麼作都沒有，連眼神都沒太大的變化，可林若寒就是知道想起了什麼。想起了那個陪爬過山、淋過雨，許過一生的孩兒，想起那場海面上沖天而起的大火，想起們永遠實現不了的承諾。;

  那張紙條上，簡陋的笑臉。

  還有那句歪歪扭扭的，最後留給自己的話……

  ——沈慕青，要開心。

  終於為自己痛失所而痛哭失聲。

  的眼淚那麼多，像是要把這一輩子的淚水流干。

  林若寒在觀眾席里哭得缺氧，頭疼，不過氣來。

  沈慕青蹲在街角，銀幕鏡頭把哭泣的影拉遠，所有的背景音消失，電影院音質良好的音響適時響起曲——任星月的《你知道》。

  年輕聲空靈清澈，帶著淡淡的哀傷，以韓子緋的視角慢慢唱來：

  你知道花今天就會敗

  你知道我們不會在一起

  你知道不是所有魚都會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

  我們都知道結局是散落天涯

  可惜沒能和你看最好的煙花;

  滄海桑田千千萬萬種變化

  或有一日我會為蝴蝶吧

  ……

  林若寒徹底不行了，淚水滂沱，對著旁邊的任星月道：「閉!別唱了！」

  同樣也在哭的任星月：「？？？」

  歌唱完了，電影院裡的哭聲並沒有停下來，此起彼伏。任星月看到前排的妹子已經哭得嗚嗚嗚，不停地打同伴的胳膊，哽咽難言：「你這個騙子，說好的大團圓結局呢？你還告訴我是小甜餅的！嗚哇！」

  同伴默默地忍著，一隻手將摟進懷裡。

  任星月心下瞭然，收回了視線。

  時間如日曆掀過。

  民風淳樸的陌生小鎮，貌的鮮花店老闆娘。

  數年後，十字路口。

  正從斑馬線過馬路的沈慕青若有所地回頭。

  韓子緋出現了，在馬路對面的梧桐樹下，輕輕地笑著，燦爛明，一如曾經。;

  放映廳一片驚呼。

  前排妹子顯然懷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小聲催促道：「快過去啊！」

  韓子緋笑著朝斑馬線上駐足的人揮了揮手。

  沈慕青不舍地含淚，卻微微笑了。

  ——往前走，不要回頭。

  沈慕青大踏步走了出去，堅決又從容，四月的風溫拂過烏黑的髮，揚起紅圍巾的一角，影漸漸沒在耀眼的下，融為一。

  銀幕暗下。

  林若寒輕輕地嘆了口氣，心想：這個結局也不錯吧，最起碼走出來了。

  幾秒後，銀幕復亮起。

  銀的風鈴叮噹作響。

  林若寒眨了眨眼：嗯？還有？

  陳年的日記本翻開，裡面的紙張早已泛了黃，一行行清婉秀逸的鋼筆字行雲流水寫在紙上，沈慕青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了起來。

  「2003年8月9日，逛街的時候看到了一條很好看的子，想穿給你看，可惜永遠錯過穿它的季節了。」;

  「2004年3月6日，深夜夢醒，終於痛哭一場。」

  「2006年1月11日，小緋晚安。離上次夢見你已有一年零三個月，我好怕有天會記不清你長什麼樣子，我會一天一天變老，而你永遠年輕、熱烈、好。」

  沈慕青沒有出現在畫面，但的聲音里緒飽滿，自2002年搬來小鎮，的日記充滿了對世事的麻木和永失所的痛苦，一字一淚，如泣如訴。

  ……

  ……

  再次控制不住眼淚決堤的林若寒：「？？？」

  是嫌刀得不夠，所以一刀又一刀是嗎？柴子秋到底是什麼品種的魔鬼？！

  ……

  一個漫長的停頓，電影裡的聲音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