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宗的規矩很怪，沒有上一輩的師父師叔，隻有同輩相稱的師兄弟妹。

    誰是師兄，誰是師妹，就看宗時間和年紀了。

    李眠年長一些，林清看上去更年，所以他是師兄，是師妹。

    “師妹，你昨夜睡得早嗎？”

    李眠省去了寒暄的過程，直接問了一個聽起來有些奇怪的問題。

    林清安靜了片刻，也沒多想，點了點頭：“早的。”

    “子時後？”

    “已經睡了。”

    “這樣啊。”

    李眠想了想，又問：“那師妹你記不記得，昨夜山裏有沒有起霧？”

    林清微微沉默，抬眼反問：“什麽時候？”

    “後半夜，子時。”

    林清側了側頭，重複了一遍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師兄，我已經睡了。”

    的聲音平靜，保持著禮貌和疏離，盡管對麵師兄提出的問題很奇怪。

    “這樣啊~”

    李眠幹幹的重複了一句，心裏在盤算著……問一個初次相見的師妹有沒有起夜的習慣，是不是太鄙無禮了？

    不太合適。

    李眠還是比較含蓄斂的，第一次見麵要保持禮貌，別冒犯到人家。

    所以，他又問了一句：“師妹你能幫我個忙嗎？”

    林清問：“什麽忙？”

    “今晚別睡了，幫我看一下天氣……有沒有起霧。”

    林清沉默良久，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拒絕。

    這位師兄看起來溫和有禮，不太好意思，但說出的話可真好意思啊。

    讓一個初次見麵的師妹熬夜看霧？

    是不是太自來了些？

    “為什麽？”

    林清需要一個理由。

    李眠一臉認真：“昨天晚上，我院子外鬧鬼了。”

    “師兄是在開玩笑？”

    林清當然不信，再怎麽說，無名宗也是個修仙問道的正經宗門，附近山上都是各院的師兄師姐，一起修行。

    怎麽會有什麽鬼祟邪能跑到這種地方鬧事？

    還無人察覺？

    林清隻覺得這位師兄是在信口胡鄒。

    但偏偏李眠說的是實話，很正經真誠，和複述了一遍昨晚發生的事。

    “夜裏起霧？”

    “門外有鬼？”

    “拎食盒進了院子裏？”

    林清蹙起眉頭，越聽越玄乎。

    問李師兄：“既然這樣，師兄你應該看到了那個白子的長相。”

    “我可以畫下來，去問問城隍廟的兩位師兄。”

    出乎意料，

    李眠沉默良久，皺起眉頭，臉上堆起疑：“我忘了。”

    “忘了？”

    他忘了昨夜那個走進院子，給自己送蓮花糕的白，到底長什麽樣子。

    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廓，仿佛藏在霧氣裏，不清不楚，隻是得很近，手可及。

    李眠記得的聲音，清脆歡快，帶著喜悅……笑容燦爛幹淨，眼睛彎彎，對自己很親近。

    但為什麽？

    天一亮，霧氣散去，李眠就完全不記得的長相了？

    夜晚和白天，似乎被分了兩個世界。

    李眠隻有到了晚上，才能看的很清楚。

    “我不信。”

    林清還是搖了搖頭，覺得這位師兄在說謊，謊言百出，沒一可信的地方。

    不知道師兄為什麽說謊，也不想去浪費時間琢磨。

    林清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找一本功法，開始修行。

    於是轉過，和“說謊師兄”道了別。

    “我還有事，如果晚上有鬼找上門……師兄你自己小心。”

    李眠看著師妹回到竹林小院，麵對著自己，合上了院門。

    他有些無奈，但畢竟是自己的事，總不能非要把別人牽扯進來。

    ……

    天漸晚，第三夜悄然來臨。

    李眠這次做好了準備，坐在火堆前，等著白茫茫的霧氣覆蓋山林。

    和預想的一樣，到了後半夜，子時一過，麵前的火堆就悄悄搖晃了一下。

    大霧四起，院門外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

    那些鬼又聚在了門外，等“大師兄”出關。

    “咚咚~”

    敲門聲響起，一抹消瘦的白影又飄了進來。

    和上次一樣，沒有靠得太近，隻是站在門口的臺階上，隔著火堆，能看見坐在椅子上的人。

    小師妹眨眨眼，輕聲問道：“師兄，還沒好？”

    李眠想了想，默默點頭：“還差些。”

    “差什麽？”

    李眠心中一，說：“差一本書，一本功法。”

    白愣了愣，一下子就明白了師兄的意思：“是小夢書？”

    “嗯。”

    李眠不清楚小夢書是什麽，隻應了一聲。

    “我去問問師父，明天給你帶過來？”

    “好。”

    “那師兄，還有別的什麽事嘛？”

    李眠知道說多錯多，就搖了搖頭，給對方來講。

    “師妹你講講吧，這些日子外麵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白很聽話，著下，認真思考：“是有一些，師兄我給你講講。”

    “葛二蛋師兄修淒風苦雨，這些日子還是慘的……出門撞鬼，夜半蒙仙……他前些日子下山回家，走夜路遇到了一隻鬼仙，沒到什麽豔福，反丟了大半的氣，被騙的底都丟了。”

    “師父說他太老實了，該有此劫，讓葛師兄再下山找到那隻鬼仙，斬斷孽緣愫，就能渡過這淒風苦雨的最後一劫了。”

    “但葛師兄不願意，他不下山，說自己不後悔，百年苦難毀於一旦，從頭再來就是了。”

    “他有些笨，師父罵他是傻。”

    ……

    “王富貴師兄修行順風順水，總是撞大運……總是被師兄你半路搶劫。你閉關的這些日子，王師兄倒逍遙自在，攢了不富緣，都藏在了後山。”

    “他說是給自己攢的本錢，人活著不能沒錢，多多益善，有備無患。”

    “但我記得師兄你搶完王師兄之後安過他的話，人活一世不能被錢財垮脊梁，外之，過猶不及……所以我去了後山，拿了一半走。”

    “幹得漂亮。”

    李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句話。

    天快亮了，有個小鬼在院子裏絮叨了一夜，和大霧一起離開了院子。

    ……

    清晨到來，

    李眠師兄和林清師妹推開門，又看見了彼此。

    倆人隔著一條小路，麵麵相對，沉默不語。

    李眠張了張：“師妹。”

    林清點了點頭：“昨晚起霧了。”

    沒睡著，看見了白茫茫的霧氣，也聽見了門外悉悉索索的“鬼聲”。

    “昨晚，也鬧鬼了。”

    林清的表還算平靜，隻是眉宇間多出了一謹慎和小心。

    李眠鬆了口氣，這樣證明不隻有他一個能看見霧和鬼。

    “然後呢？”

    李眠問：“你看到那些鬼長什麽樣子了嘛？”

    林清微微沉默，搖了搖頭。

    沒開門。

    “那你幹什麽了？”

    “……睡著了。”

    起霧不久，就閉眼睡覺了。

    不是怕鬼，是困了。

    李眠無言以對，幽幽歎了口氣。

    “師妹，你有些不靠譜。”

    林清抿了抿角，悶聲不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