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想做什麽?
黃道吉日大概能猜到七八分。
帝劫與眾不同,曆史上每尊大帝的帝劫都是獨一無二的,不可知不可視,眾生之上,玄之又玄。
張居正想在黃粱證道,就需要斬斷前一世的因果和執念。
他不能帶著上一世的夢去渡今生的帝劫,此為最大忌。
否則的話,便意味著張居正走不出紫微大帝的命運因果,他今生即便證道帝,腳下的帝路,也殘留著紫微大帝過去的影子。
兩世修行,走相似的路。
帝的是張居正,還是曾經的另一個人,說不清,也剪不斷。
最初的時候,
黃道吉日覺得,這件事對那個黑青年來說並不算難。
割舍前世,麵朝新生。
張居正走遍黃粱,與過去相識的夢宗靈魂道別,一步步,忘掉過去,心境圓滿無垢。
兩世帝,注定遠勝於曆史中的紫微。
但後來,
張居正提出了一個有趣的問題:“忘,算不算逃避?”
黃道吉日皺了皺眉,說不準。
“其實,紫微是我,我也是我,過去現在都是我。”
張居正說:“何必自己騙自己,今生的我,難道承不起前世的因與果?”
那個溫和的黑青年,做了一個很大膽的選擇。
“我想去看看,回夢宗看看,看看我到底失去了什麽,錯過了什麽……忘了什麽。”
不避過去,直麵曾經,走進去,再走出來。
張居正準備了很長時間,散盡修為,封存記憶,親手創造了一個很相似的宗派……然後走進去,效仿夢宗的老宗主,來一場清清楚楚的問心局。
他忘了所有的事,以一個普通弟子的份,進無名宗。
後來會發生什麽,他也不清楚。
荒山上的野火,是張居正今生的證道之基。
他就大大方方的擺在了黃道吉日麵前。
讓黃袍小道幫自己看好。
憑什麽?
黃道吉日想不通,他大可招來一場驚天風雨,引黃粱天道,滅掉眼前這團看上去讓人心悸的野火。
張居正即便不死,也會道基重創,千年再無證道帝的可能。
真有這麽簡單嗎?
黃道吉日猶豫了,遲疑了。
長生弟子,都不是什麽好人……他們在表麵上做的事,真的能信?
算了,不損人也不利己,看看戲其實也不錯。
黃袍小道搖了搖頭,往後坐了坐。
在荒蕪的山頭上,他和那團火,隔著一條微妙的河岸。
隔岸,觀火。
接下來看故事,從火中,看一個失憶青年和無名宗的故事。
……
“你姓什麽?”
“姓李。”
“什麽?”
“忘了。”
趙縉挑了挑眉,看著眼前新宗的這位師弟,一臉莫名其妙。
哪有人把自己名字忘了的?
這不鬧呢嗎?
他沒說什麽,坐在旁邊的王二狗說了句話。
“那你得給自己起個名字,了宗,我總得知道該怎麽你。”
那無名師弟想了想,臨時起了個名字:“李無名。”
趙縉角搐:“這他媽不是一個意思嗎?”
但都有了名字,他也不好再說什麽,就擺了擺手,讓這位李無名師弟過去了。
師弟一走,正殿空曠了起來。
兩位原本正襟危坐的師兄,突然湊到了一起,開始低聲頭接耳。
趙縉使了個眼:“這位李師弟,天賦骨都不錯的……甚至和我不相上下。”
王二狗斜了他一眼:“你什麽時候還會骨看相了?”
“我不會啊。”
趙縉很坦然:“但我之前跳崖的時候,撿到了幾樣東西,恰好能應到一些人的天賦和骨。”
“你是說,那仨不能吃的果子?”
“嗯,就是。”
趙縉之前掉到了仙家府的門外,門口有棵歪脖樹,樹上結了三枚奇形怪狀的果子。
但這仨果子一個比一個,水火不侵,也咬不,跟石頭一樣冷冰冰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趙縉發現了這仨果子的一個用途:測骨天賦。
隻要有人靠近些,趙縉把此人的氣息引到這三枚果子上,就會引起不同程度的反應。
“比如我,一正氣,福星高照,是修行的天才。”
趙縉指著自己:“仨果子就都給麵兒,表麵發熱,有暈流淌。”
王二狗聞言側過頭,問了一句:“那我呢?”
“你?”
趙縉沉默了片刻,“師弟,別讓師兄說太難聽的話,會傷。”
王二狗黑臉一黑,也不出意料,沒繼續追問什麽。
趙縉的天賦的確很好,王二狗的天賦的確很差,這是事實,無可辯駁,不然這些年早就有人手了。
不過剛剛那位李師弟的修行天賦能和趙縉相差無幾,倒是有些誇張。
“嘶~”
王二狗這樣想著,突然發現旁的趙縉漲紅臉,傾斜,嘶了一聲。
“師兄,怎麽了,屁不舒服?”
趙縉默默低頭,從袖子裏拿出一枚滾燙發亮的暗紅果子,裏麵似乎有巖漿流淌,灼氣人。
王二狗愣了一下,慢慢轉過頭,看了眼李師弟離開的方向。
“這……不是差不多吧?”
趙縉不得不承認,“比我強一點。”
“嘶~嘶~”
他手裏還有兩枚果子,也不安分了起來。
王二狗樂了,“師兄,你也沒有聞到什麽東西烤糊了?”
趙縉默默翻了個白眼,沒理他,讓下一個等在殿外的宗弟子進來。
兩位師兄分席坐開,臉正經,恢複了正常人的作陪。
安靜片刻,有一個消瘦的人影,走進門口。
側了側頭,左右看了幾眼,然後來到了趙縉和王二狗的麵前。
是師妹?
趙縉眼睛一亮,低垂眼簾,輕咳了一聲。
師妹年紀不大,長相倒是清秀可人,比玄京的三丫鬟也不差……
一想到這兒,趙縉突然心口沉悶,開心不起來了。
“姓什麽?”
趙縉不說話,王二狗便開口詢問。
“姓林。”
“什麽?”
“林輕。”
“嗯。”
王二狗點了點頭,等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該再問什麽。
他轉頭看了趙縉一眼,遞了個眼神。
但下一刻,某位師兄突然挑起,火急火燎的摟起。
“嘶~呼呼~”
新來的師妹愣了愣,眨眼有些好奇。
“這是咋了?”
“沒事兒,”
王二狗看出了端倪,默默的搖了搖頭。
“師兄他,火燒到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