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兒之後，我經常會思考一個關於人生的問題。”

    “……”

    破廟安靜，屋外的樹林裏傳來清脆的蟲鳴。

    王二狗沒搭話，在木床上翻了個，把屁對著趙縉。

    他一聲不吭，打算早點睡。

    趙師兄每天晚上都會這樣，不睡覺，想東想西，念念有詞……跟自己家那些多愁善的老毒婦一樣，歎命運多舛，世道不公。

    他好像很脆弱，很敏，找不到人生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剛開始的幾個夜晚，

    王二狗還會善意的安一下趙師兄，讓他想開點兒，陪他多聊一會兒。

    但時間一長，每晚都是這樣，王二狗也有些煩了。

    他認清了一個問題：

    趙縉不脆弱，也不會想不開，就是單純的磨嘰，閑得慌，想找人陪他聊天。

    這不，見王二狗不搭話，趙縉幽幽轉臉，問了一句。

    “師弟，你不好奇是什麽問題嗎？”

    “呼~呼~”

    王二狗眼睛一閉，鼻腔悶起，裝作睡的樣子，開始有節奏的打呼。

    “嘖。”

    趙縉反而樂了，笑著探了探頭：“你從來不打呼嚕，裝睡可騙不過我。”

    王二狗微微沉默，也不，就當沒聽見。

    “師弟啊，今夜月明亮，師兄有些想家了……你要是也睡不著，就坐起來咱倆聊聊。漫漫長夜，咱們師兄弟遠離故鄉，多了解一下彼此，抒發思鄉之愁。”

    王二狗默默的坐了起來，看著趙縉：“師兄，你要不，我能睡著。”

    趙縉一愣，也很直接：“我就，你奈我何？”

    剛門不過倆月，師弟還能出手揍師兄不，門風如此，那還了得？

    王二狗也是這麽想的，他憋了口氣，隻能忍著。

    不過今夜此時，麵對趙師兄那張俊秀無賴的臉，王二狗心裏突然萌生了一個計劃。

    再等等，三個月一過，就揍他丫的一頓！

    “師兄，”

    王二狗一念至此，心豁然開朗，老實本分的黑臉上也出了樸實的笑容。

    “你睡不著，那咱倆就聊聊，明天那塊荒地就開完了，黃道長說給我們準備了真正的仙門功法，可以開始修行……師兄你怎麽看？”

    趙縉挑了挑眉，敏銳的察覺到了對麵這家夥的態度轉變。

    忽然這麽熱，一定有貓膩。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慢慢躺了下去：“我累了，想睡覺。”

    “？”

    王二狗愣在了原地，看著趙縉閉上眼蓋上被子，安然睡，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他無語凝噎，這還是個人？

    但也沒辦法，誰讓他是師兄呢……睡覺吧。

    城隍破廟安靜了下來，窗外樹蔭搖晃，師兄弟兩個人躺在木床上，背對著彼此，睡了過去。

    再過了不久，

    夜深人靜，一片黑暗之中，王二狗無聲無息的睜開了眼睛。

    他坐起，眼神詭異莫名，扭過頭，牢牢的盯著對麵的床榻。

    趙縉一無所覺，半張著，仿佛睡死了過去。

    良久，城隍廟裏響起了某個師弟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不打呼嚕，你倒是有節奏的啊？”

    “還他媽的磨牙！？”

    ……

    “師弟，昨晚睡得好嗎？”

    清晨到來，伴隨著和煦的涼風，趙縉推開破破爛爛的木門。

    他了個懶腰，渾筋骨舒暢，整個人睡得神清氣爽。

    反倒是師弟有些神不振的樣子，臉本來就黑，眼圈更黑了一點。

    “嗬嗬。”

    王二狗用簡單的兩個字，表達了自己複雜的緒。

    今天是個很重要的日子，他沒心找這家夥算賬。

    宗門第一塊靈田的開墾進度到了最後的收尾階段。

    師兄弟二人在那塊荒地裏勤勤懇懇挖了兩個月，鋤頭都掄冒煙兒了，才圓滿完了這個任務。

    黃道長說了，挖完第一塊田，就給他們倆一人一本修行功法，讓他們正式開始修行。

    而且正宗的修仙，能修行到死。

    大師兄也說，黃道長手裏拿出來的東西，都不錯的。

    王二狗很期待，趙縉也壯誌躊躇，翹首以盼。

    終於，

    當一片落葉吹進庭院，黃袍小道突然出現在了城隍廟的門口。

    他慢慢抬眼，打了個哈欠，什麽話也沒說，把兩塊竹筒像丟垃圾一樣丟在了院子裏。

    “挖完那塊田，往後走，還有三塊田。”

    “你們一個月挖完，到我這兒領賞。”

    說完這話，黃道吉日就消失不見了。

    城隍廟裏的兩人麵麵相覷，一人撿起一塊竹筒，仔細打量了幾眼，陷沉思之中。

    趙縉說：“仙家珍法，順風順水，福星高照，鴻運齊天，步步仙。”

    王二狗說：“仙家道經，淒風苦雨， 逆水行舟，磨心練骨，破繭蝶。”

    一本《順風順水修仙法》，一本《淒風苦雨修仙經》。

    兩個人，得到了兩本書，也象征著截然相反的兩條修仙路。

    一條路順風順水，一條路淒風苦雨。

    而簡單的了解過況後，師兄弟二人有了不同的反應。

    王二狗轉過頭，問了一句：“咱倆換換？”

    趙縉搖頭，手中攥著自己的竹筒：“不換，死都不換。”

    他又不是傻子，兩個竹筒一眼就能看出來本質的區別。

    順風順水，鴻運齊天，這種修仙法太適合自己了。

    生來貴公子，修行也該與眾不同，步步登仙……能坐其，誰會閑著沒事兒去吃苦呢？

    哦，是師弟啊，那沒事兒了。

    隻能說人各有命，趙縉的命太好了，遭人羨慕。

    師弟也不錯，祝他順利吧。

    趙縉得意洋洋，也隻得意了一個短暫的早上。

    因為他發現，不管是順風順水還是淒風苦雨，在這個地方都得一樣下地幹活兒。

    還有整整三塊荒田等待開墾。

    師兄弟二人白日勞作，夜晚在城隍廟裏刻苦修行。

    刻苦的是王二狗，自從開始修行，他就放棄了睡覺……回到廟裏，放下鋤頭，就開始打坐修行，一睜眼天亮了，繼續出門。

    趙縉格外懶散，修行一刻鍾，休息一刻鍾，慢慢悠悠，不不慢……可正是這樣，他的靈力水漲船高，越積越多。

    修行如喝水吃飯一樣簡單，越放鬆，就越容易。

    “挖完了？”

    “差不多了。”

    半個多月，師兄弟二人開完了另外三塊荒田。

    踏上修行路後，勞苦的累活，都簡單了很多。

    除了幹燥炎熱的天氣，都很順利。

    王二狗仰頭看天，歎了口氣：“半個月不下雨，田太幹，播下的種子長不出來。”

    趙縉也無奈：“那也沒辦法，自古農戶就是靠天吃飯，我又不是道士，不會祈雨，等吧。”

    等雨來，

    趙縉心中想著，夜晚就做了個夢。

    夢中山頭下了一場大雨，淅淅瀝瀝，灑在田間，綠的種子破土而出，生出芽。

    第二天，

    趙縉醒了，耳邊回著激烈的雨聲。

    過破爛的窗戶，他看到了一場大雨。

    雨水順流而下，城隍廟四風。

    他愣了愣，若有所思。

    順風順水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