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清晨,道觀門外飄起了細小的雪花。
薄薄的冷霧落在皮上,有冰冰涼涼的。
張居正起的很早,穿著厚實的黑長袍,來到道觀的前院,瞇眼看雪。
其實他昨夜沒睡好。
海凝固,難免虛弱疲倦,識海封死,頭腦也有些莫名昏沉。
張居正來前院,一邊打盹,一邊著迎麵的風雪,醒醒神。
“哈~”
黃袍小道打個哈欠,從側門走了進來。
他昨晚也睡著了,像活人一樣,眼睛一閉,睡得心安理得,也不管屋外下了雪,風陣陣。
“昨晚不安寧。”
小道看了眼道觀後院,說了句話。
張居正睜開眼,默默點頭。
“聽見了。”
昨夜的確不安寧,
特別是子時一過,風吹的有些邪乎。
門窗嘎吱作響,張居正靠在窗口,約聽見了屋外夜風裏夾雜著奇怪的聲響。
像是某種小心的舐傷口,也像子在低聲泣……和風聲混在一起,讓人分不太清楚。
“是從後院傳過來的。”
黃袍小道瞇瞇眼,問道:“你沒去看看?”
張居正搖頭:“睡下了,沒起夜的習慣。”
“那你呢?”
“睡得安穩,沒去後麵瞧瞧?”
小道士沒什麽表,慢聲說道:“不湊熱鬧,也沒什麽好奇心。”
隻要後院不起大火,打擾到黃道吉日的清夢,他就懶得多管閑事。
況且,張居在化凡,黃粱裏遭遇的每一個故事,都可能是他過去沒放下的因果。
理不清,也道不明。
“黃道吉日”不想過多的摻和其中,隻想做個無所事事的看客,袖手旁觀,嗑瓜子湊熱鬧。
過去有個老農說過:“看戲人應懂得置事外,戲臺上的故事和觀眾沒什麽關係。”
“如果靠得太近,就容易陷得太深……再一晃神,爬到了戲臺上,就很危險了……”
什麽危險?
老農樂嗬嗬的說道:“或許會被臺上的人揍一頓。”
黃道吉日瞅了一眼院子裏的黑青年,如今的自己,大概還真揍不過他。
等他渡完帝劫,變祂,就更沒什麽希。
但有一件事,讓小道士很好奇。
這水牛道觀裏的師徒倆……到底哪一個,才是那家夥曾經的故人呢?
……
“咚咚~”
道觀外有人敲門。
黃袍小道雙手揣在袖子裏,沒聽見一樣,也不。
張居正搖了搖頭,走下臺階,來到門口,手拉開了大門。
門外站著一個老者,六七十歲的模樣,穿戴裘帽,素長袍,看上去像是某個大戶人家裏的老管家。
老者站在門口,後不遠停了一輛馬車。
他看到道觀門後的陌生麵孔,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
張居正笑著,問道:“老先生,您找誰?”
老管家看了眼門的庭院,說:“張北星,觀主可在?”
“在後院,可能還沒起,”
張居正側,讓開大門:“要不您進來坐坐,等一會兒?”
老管家點了點頭,和黑青年一起走進了道觀裏。
門外的馬車附近,還有幾個仆人和馬夫,他們聚在一起,沒有跟進來。
庭院裏還下著雪,張居正把老管家帶進道觀正堂。
黃袍小道倚在門框,沒出聲也沒作,隻是側頭看著兩人走過。
張居正給老管家倒了一杯茶水。
老管家接過,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他似乎對水牛觀很悉,不是第一次來了。
張居正也坐下和老者閑聊,介紹了自己的份,說他倆從水牛鎮外來,雲遊到此,借宿幾晚。
老管家和藹的笑著,放下了戒心。
他說自己是水牛鎮上陳家大院的老仆,從小就在這裏長大。
陳家老主人經商多年,樂善好施,是方圓幾百裏最有名的大善人。
張居正問:“您來找觀主,是因為陳家主有什麽事?”
老管家搖了搖頭:“沒啥事,就是老主人聽說道長回來了,遣我過來看看,順便給觀裏送些年貨……這不是年關到了嘛。”
“這樣啊,”
張居正笑了笑:“看樣子,陳家主和道長不淺。”
那年輕道人剛一回家,陳家就派遣仆人來看,還送了一車年貨,兩家關係應該很切。
“那是自然。”
老管家也解釋道:“水牛觀的老觀主,和我家老主人是幾十年的至,北星小觀主,也是我和主人從小看著長大的。”
“他小時候,經常跑到陳家大院裏……這一晃,已經很多年了。”
老管家看著水牛觀裏座椅和布置,莫名有些出神悵然。
他好像在懷念什麽,卻言語不詳,沒有明說。
張居正注意到了一個細節,老管家說水牛觀主小時候經常去陳家大院,但沒說到底去做什麽。
都貪玩,或許是陳家大院裏,有他的玩伴?
沒等張居正再問,正堂門外傳來了黃袍小道的聲音。
“哎,小丫頭,去把你師傅起來,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懶賴床,修道可不是這麽修的……”
聲音有些散漫揶揄,像是沒正形的大人在逗弄小孩子。
但陳水仙卻沒理他,隻是一瘸一拐的路過,悄悄翻了個白眼。
“我師傅怎麽修行,不用你這小道士說閑話~”
聲音很小,嘟囔著。
黃道吉日卻抬了抬眼皮,視線忽然落在了道的上。
他問:“我記得昨天你瘸的是右,一夜不見,怎麽換左了?”
陳水仙突然一頓,沉默片刻,也沒表,轉過頭瞪了小道士一眼:“和你有什麽關係?”
“我喜歡瘸哪條就瘸哪條,長在我上,你管不著。”
道士繼續笑著,出言挖苦:“可別是被你那師傅打瘸的吧,那也太可憐了。”
陳水仙臉不太好看,吸了口氣,認真的念叨了一句。
“我樂意,誰也管不著。”
黃道吉日也不再說話,隻是側過頭,提醒了一句。
“裏麵來了客人,找你師傅的。”
……
門外沒了聲音。
好一會兒,木門才被推開,有一個小腦袋的探了進來。
陳水仙眨眨眼,發現正堂裏的倆人都在看自己。
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聲音很輕的問道:“找我師傅嘛?”
張居正不言不語,等了一會兒,慢慢轉過頭,看向了那老管家。
很奇怪,
老管家的表凝固了,他怔怔的,看著那門口探頭的小姑娘,張開,抖個不停……卻始終沒說出一句話。
張居正見此景,若有所思。
老管家的眼神很複雜,好像認識這個小姑娘,但又好像……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