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盈後宮?你嫌這後院太大空得慌,一定要找幾個人進來熱鬧熱鬧才?”
韓擎一屁坐到椅子上,眼神裡帶著一點疲憊和抑。抬眼看著白荷,白荷氣定神閒地坐在另一側,低頭抿了一口茶:
“這事早晚都要應下,如今後宮無人,莫說郭,旁的貴胄早也坐不住了,上月涼州總督不還請了摺子說草原的察合臺部想要將公主送過來和親麼?”
韓擎微微怔了一瞬間,抬頭去看白荷,臉十分平淡,說起其他人進宮,彷彿不過在談論一件尋常政事。
他心中有什麼東西緩緩地冷了下去,隨口道:“你既然都允了那老頭子,便隨你吧,選秀的一應事,都由你安排。”
白荷點點頭:“是。”
韓擎聽應得平淡,心中越發有些不悅,二人罕見十分沉默地用了晚膳,韓擎去看了一回孩子,便去衛營找人練去了。
公務纏,他已經多日沒有顧衛營,悉的刀柄握在手上那一瞬間,他才終於找到了一點安全。
景越下午得了召,此刻早就在衛營裡等著,如今他是衛軍的副統領,看似掛著一個要職,實則主要工作就是陪著韓擎重新練刀。
天下間沒有幾個人知道,當今陛下有一隻眼睛是瞎的,另一隻眼睛看得也不大清楚。
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在景越手中甚至過不了三招。
韓擎將布系在眼睛上,站在衛營的械室中,開口道:“來吧。”
刀劍鏗鏘有力的聲音撞擊在一起,景越死死盯著韓擎的位,依舊被一個穩準狠的震刀撞擊得險些失重摔倒。
韓擎的刀比自已的劍重上幾倍,若說姿靈,絕不可能與慣用長劍的他相比。可是隻要一擊躲不過去,就是絕殺。
纏著厚厚白布的刀刃撞到他上,仍舊瞬間靠著寸勁在他上撞出一片淤青,很難想這一刀若是砍進皮裡會是怎樣的景。
也許當真能直接切開骨骼,將人劈兩半。
景越著氣,重新調整了呼吸,繼續與他相持。
這兩年,韓擎的刀,寸勁越來越重了。
看不清這個世界以後,他心裡的野也好像被蒙著眼困在了一個籠子裡。
一開始,韓擎還試圖過有些模糊的視野去分辨景越的位,後來他乾脆徹底閉上了眼睛,依靠其他去揮刀。
可怕的是,這反而使他愈發進。
可是景越能看出,這位年輕的陛下並不怎樣開心。
景越這樣想著,一瞬間的分神立刻讓韓擎找到了破綻,下一秒,他的劍被從手中震飛,虎口一陣發麻,重刀已經架在他脖頸上。
韓擎蹙著眉“嘖”了一聲,開口道:“你心不定。”
景越沒說話,預設了,乾脆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起來。
韓擎摘了眼罩,隨手拿了兩個水壺,十分自然的遞給景越一隻,然後也大喇喇的一屁坐在了地上。
景越順手便接過來大口灌進嚨裡,這樣驚世駭俗的場景若旁人看了,定然覺得十分荒唐,可景越心中毫無負擔。
他只覺得韓擎還是當年那個帶自已挑水上山的師哥。
景越了,開口道:“陛下在此倒是心靜。”
韓擎笑了一聲:“眼不見,心為靜,繁雜瑣事若也能一張布遮去了倒好。”
話音未落,械室的門口吱呀一聲開啟,一雙帶著泥土的髒舊軍靴踩了進來,韓擎抬頭看了一眼,遠遠的看不清那人的臉,卻憑藉著形一眼看出了那是誰。
“哎呀,這,這不是陛下麼?臣參見……”
那男人還沒跪完,韓擎坐在那裡一腳踹在他小上,隨口道了一句:“滾。”
莫副笑瞇瞇的“哎”了一聲,又起了,趕道:“下早打聽了陛下在此,一回來便趕著過來見陛下了。”
韓擎冷笑一聲:“放屁,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瞧著你手裡拿的,一斤牛半斤酒,這不是兩個人的量麼?”
景越沒什麼表,開口道:“陛下,是屬下先斬後奏,提前告知的莫將軍。”
韓擎怔了一下,懷裡被扔進來一樣東西,他拿起來看了看,是蕭容煦在軍中用的那隻舊酒壺。
他開啟來喝了一口,火辣割的流進嗓子裡,瞬間洗刷了嚨中所有黏膩。
是邊關的燒刀子。
已經是莫將軍的莫副拉著韓擎站起來,開口道:“走得水路,正趕上順風,這次回京快了幾日,。”
韓擎臉十分平淡,又喝了一口烈酒,隨口問:“他臨死前可給我留什麼話了?”
莫將軍整個人僵了一下。
韓擎抬眸看著他:“說話啊。”
一個月前,蕭容煦在邊關病逝,他本就一傷病,積重難返,這幾年都是吊著一口氣撐,月前舊疾復發,就這麼走了。
訊息快馬加鞭地送到京城,也已經是三日後,韓擎看著那張簡訊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出去跑了一夜馬,第二日照舊上朝理政事。
加封蕭容煦為鎮國將軍,封靖北公,以國禮葬其冠。可惜這人連個後人也沒有,母親也早早就去世了,孑然一,這潑天富貴的爵位也無人能夠繼承。
韓擎沒要求西北大營將送回京城,他知道他想葬在哪裡,即使蕭容煦從來沒有提過。
莫將軍看著韓擎平淡的神,心中有些擔憂。
短短兩年,韓擎已經開始喜怒不形於,連這樣的大悲之事都神淡淡。他知道蕭容煦在韓擎心裡的分量如何,蕭容煦一走,對西北,對韓擎,都是重創。
西北角天驟然塌陷,這訊息傳出去不過半個月,原本老實得不行的北部十二部落就開始蠢蠢,想趁著這時候佔些便宜。
莫將軍從懷裡出一封信,韓擎手裡:“將軍走前寫給陛下的。”
韓擎沒接:“念。”
景越怔了一下,抬頭與莫將軍對視一眼。
最後還是接了過來,清了清嗓子,開始念那張紙上的話。
“阿擎吾弟,
本以為我走這一日,你便能將我的位置扛起來,沒想到皇帝老兒不爭氣,走得比我還早,提前將你搶去了。
如今我終於可以歸西,十分高興,只擔心西北無人能護,百姓徒遭欺凌。我走後,將我埋在石嶺村後山的大榆樹旁邊,和阿雙的葬在一起。
景越這小子……不錯,跟著你在京中……可惜了,最好把他帶到西北來,讓老莫帶一帶。
三哥下去先替你看看,等著百年以後你來,定不會你欺負。”
景越有些磕地將這滿是話的信念完,抬頭看了一眼韓擎。
韓擎繼續喝著那一壺燒刀子,沉默許久,開口道:“那姑娘可還有家人?”
他早就知道蕭容煦從前有個心上人,死在西北戰中,蕭容煦常常自已去石嶺村那邊的墳頭上喝酒,年年四月要去重新修整那姑娘的墳墓。
“那次屠村之時,早全都沒了。”
韓擎垂眸,開口問:“元武那小子呢?”
“屬下給留在那邊了,這時候邊關缺人,他想跟著一起回來,我沒答應。”
韓擎點頭:“你做得對。”
莫將軍心中忽然一陣不忍,開口道:“陛下想哭便哭一哭,咱們在邊關早就哭完了。”
韓擎反倒笑起來:“三哥這一輩子苦得要命,求什麼沒什麼,希下輩子他過得開心些。”
說罷站起來,拍拍屁:“他的刀呢,我試試手。”
莫將軍忍不住問了一句:“陛下的眼睛……如何了?”
韓擎看著他一笑:“三招之製服你沒什麼問題。”
他聲音還是十分爽朗,只是那笑好像達不到眼底一般淺淡。
那婚前就放話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的夫君,八成犯傻了,不然纔剛摔了交杯酒要她滾出去,怎麼一見她的手腕就變了,還是他真如傳言「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那般有戀手癖?要不爲何一眨眼就對她又是愛憐呵護又是纏綿求歡的……寵她之餘,還連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一併照顧了,他說唯有這樣,她纔不會分心去擔心別人,能好好被他獨佔,他說不許她哭,除非是他的愛能寵她到令她流出幸福的眼淚,他說了好多好多,讓她甜上了心頭,也被他填滿心頭,然而也因爲他說了好多,讓她忘了問他爲何對她這麼好,纔會由上門「認親」的公主那兒得知,其實他寵的人不是她,他愛的是前世妻子,而自己手腕上的胎記讓他誤認了……而同時擁有胎記和記憶的公主,似乎纔是他尋尋覓覓的人,她想,他曾給了她那麼多幸福,這次,爲了讓他也得到幸福,即使已懷了孕,即使再痛苦,她都要將他還給他真正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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