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景元十六年,深秋。
雪白的小貓出爪子,試探著在那箱子裡點了點,了已經有點殘破的小花燈。
小梨看著這花燈忍不住蹙眉:“當年便是他一聲不吭地帶小姐出去遊花燈,急得我大半夜在後花園裡找了許久,以為小姐丟了。”
白荷笑笑:“我當時天真莽撞,不管不顧地就去了,倒是難為你了。”
小梨仍舊帶著淡淡的遲疑:“只是小姐說那天晚上那人戴著面,小姐怎麼知道那是方家大爺呢?”
白荷道:“我原從前對他也沒什麼印象,不過兩面之緣,只是那人聲音倒是有些悉,穿著打扮又像個富貴人家的公子,便妄加猜測了。只是你可記得第二日,方雁遲又派人送來兩張詩箋,寫得便是元宵夜放花燈之事……”
小梨恍然記起了這件事,念得書不多,勉強識得幾個字而已,哪裡懂得什麼詩不詩的,只記得當時小姐看完,臉上的笑容掛了許久也不曾消散。
便是從那時開始把方雁遲真正當回事的。
白荷看著那一箱子東西,淡淡道:“都拿去與那箱子藥材一併燒了吧。”
小梨作僵了一下,低頭看著那箱子東西,一時間也有些下不去手,抬頭一看,白荷已經抱著小貓兒走了。小杏嘆了口氣,默默將小箱子搬起來,往後院走去。
***
另一頭,書房中,皇帝坐在案前看著卷宗。面前站了幾個被他單獨過來議事的臣子,韓擎站在其間沉默不語,靜靜聽著所有人說話。皇帝面比從前好了不,只是眉宇間仍舊帶著淡淡的愁容——公主剛走三個月,昭瑜是他最疼的兒,驟然沒了,仍舊難以接。
幾人議了京城冬日的年節假期準備兼這期間的巡防工作,末了又談了談國庫的進收——年底了,戶部和吏部要開始整對賬目,這是個很關鍵的時候,渾水之中必然有人要趁機魚。
待一切都商議得差不多,皇帝忽然抬頭,看向了一旁始終沒怎麼說話的韓擎:“韓將軍。”
韓擎抬頭,應了一聲。
“今年秋日正好,昭瑜的喪事也掛了三個月了,人人都是一臉愁容,朕看著不爽利。朕想著這每年暮秋圍獵的日子也快到了,今年便由你來辦,朕也看看你從北疆帶回來這些小夥子手如何。”
韓擎眼神了,京城的皇家獵場就在西山,山腳下就是溫泉行宮,再向北一些,便是儀晴等三個山莊。
韓擎出一點笑意:“陛下愁容多日,出去走走愉心愉。臣今日便吩咐下去人整飭圍獵場地,重新修整,以備接駕。”
一旁戶部侍郎連大人手行禮:“老臣早聽聞忠勇侯善使重弓,有百里雁之能,屆時若能一開眼界,也算一番幸事。”
皇帝在一邊笑了一聲:“朕看你們便是想懶,如今正是查賬的時候,哪有時間圍獵?朕便帶著武將去就好,諸位文士便在京中辛苦吧。”
連大人仍是不抬頭,開口道:“陛下臣亦如子,定不會讓臣錯過這場幸事。”
皇帝笑著搖了搖頭:“你這一把老骨頭,去了也不能騎,朕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是想讓你兒連城在陣前一相吧?”
連大人抬頭,面上閃過一喜悅,皇帝還記得他嫡長子的名字,顯然是將這個今年秋試名列前茅的青年人記在心裡了。如今尚未殿試,若是他的嫡子能趁著秋獵在皇帝面前一面,日後殿試定然有所不同。
皇家秋獵的傳統,不僅有打獵箭的比試,屆時還要作詩寫詞助興,到了夜裡野宴之時,有許多在皇帝面前展能的機會。
韓擎猜出皇帝意思,接著道:“既然如此,不如將今年秋試榜上有名的舉人皆召進來一同前去,也是一番談。”
眾人一聽皆稱是,此事便定了下來。訊息一傳出皇宮,家家戶戶裡有舉人的皆忙活起來,買馬買鞍,人人都鉚足了勁想在皇帝面前得個好彩頭。
皇家秋獵,各家有封號的眷和命婦也可一同前往,各家的貴婦和小姐也都開始準備起來。大夏的風氣北方民族影響,子雖然不參與遊獵,但也可一起參與一些投壺,靶之類的小型遊戲,湊一湊皇家的熱鬧。
韓擎午後回府中陪白荷吃了個飯,看著白荷神不大好,立刻就猜到了其中緣由。今日一回來,便聽劉掌事說了,加上今日早晨放榜,白荷不可能不多想。
他心裡微微有些酸,可又說不出什麼,只是給夾了片喂到邊,開口道:“午後陪我去散散心?”
白荷把咬進里,嚥下去才道:“侯爺下午不是要去西山安排秋獵的事麼?”
韓擎淡淡道:“帶你同去也行,西山的楓葉都紅了。而且,你想不想元寶?”
白荷眼睛閃出一點彩:“它還在京中?”
韓擎開口:“這野不能隨意放生,恐傷了人,便一直放在營裡的籠子裡養著。前幾日我派人找到當初送你狼那孩子,挨家挨戶地又要回來三隻小狼,都放在一起養著。”
白荷抿:“它可還記得我?”
韓擎靠在椅背上:“記不記得你,我不知道,反正每一次瞧見我,都像見了仇人一樣。只是說好,到了以後只能看看,不能。”
白荷點頭如啄米:“那是自然。”
韓擎看著又多吃了幾粒米,這才微微鬆了口氣。他吃飯一向快習慣了,白荷卻吃飯很慢,每次都是他吃完了也不下桌,看著白荷吃完才算。
除了欣賞人吃飯,也是盯著多吃幾口,他在這裡坐著,白荷在他威之下還能象徵地多吃點,他要不在,有時候乾脆直接把午飯省了,午後吃點小點心就算用過飯了。
他家夫人薄薄的一個人,指尖白而纖細,好像一折就要斷了一樣。韓擎一邊看從禮部拿過來的去年秋獵的記錄卷宗,一邊等著吃飯。
白荷抬頭看了一眼卷宗上的題名,心下有了些思量,然而看韓擎看得認真,便沒有多言。
一直看著白荷認真吃完一碗米飯,韓擎才開口對旁邊的小杏道:“給你們大小姐換一便利些的裳,一會兒到了西山,我帶騎馬。”
一旁的兩個小丫鬟對視一眼,喏了一聲。白荷被他得臉上有些僵,韓擎聽著那兩個小丫鬟私下大小姐,他不僅沒有意見,還偶爾同小丫鬟一起同樣的稱呼。
他聲音沉又有磁,語氣又帶著天然的鬆弛氣,人時倒有點溢位來的寵溺勁兒。
白荷還記得嫁人之前,小梨和小杏跪在膝蓋邊上哭,說以後白荷就是侯府夫人,再也不是們家大小姐了。
大小姐一了十幾年,裡面藏著的不僅是的份,還有同這些小丫鬟一起度過的漫長的閨中時,這稱呼驟然離,白荷房裡的姑娘都有點傷。
沒想到白荷嫁進侯府,卻還是照舊當著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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