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賜西下，水渠村的山道上走下來一個小小的影。

    那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頭發得像個鳥窩，臉上黑一道白一道，走得很慢，一條一瘸一拐，雙手費勁地拖著比子還大的竹筐。

    “丫頭，回來了啊？”村口坐著幾個乘涼大嬸，見丫頭過來，跟打招呼。

    丫頭卻沒有理會，低著頭走了過去。

    “哎，這孩子命苦啊，生下來就被扔在山上，又聾又啞，還是個瘸子。”

    “收養丫頭還是那家人，讓一個三歲的孩子洗做飯，還上山打豬草，我話撂在這，丫頭不是被累死，就是被狼給叼走！”

    大嬸們慨了一陣，就轉移了話題，畢竟他們現在是在說村長弟弟家的閑話，要是被別人聽到再給們穿小鞋就麻煩了。

    吱啦。

    丫頭推開門，迎接的是一燒火。

    小子疼得一，被那個奇怪的夢占領了所有意識的腦袋，終於回神。

    “臭丫頭，讓你打個豬草怎麽那麽慢！要是把豬鋨死了，把你賣了都是輕的！”

    一個胖胖的人從屋裏走出來，揪住丫頭的耳朵惡狠狠說道，看著丫頭的耳朵迅速充變紅，像是滿足了某種惡趣味，得意地笑起來。

    “小廢！”人往丫頭臉上啐了一口，拿著豬草筐子腰一扭一扭地走開。

    丫頭眼睛睜得大大的，裏麵是極致的恐懼。

    現實發生的事竟然跟夢境裏重合了！

    夢裏，也是因為回來晚了，被媽媽扔了燒火。

    中午沒吃飯，下午打豬草的時候很快就沒了力氣，想著睡一會，因為睡著了就不鋨了。

    還做了一個夢。

    夢裏，照顧爺爺，爸爸媽媽，兩個哥哥。

    洗做飯，打豬草，掙工分。

    是爸媽撿來的孩子，要不是他們的話，自己早就死了，願意多做些活，讓家裏人能夠輕鬆一些，再輕鬆一些。

    雖然很累，但依舊很開心，因為有家了呀。

    但沒想到，就在剛滿十五歲的那一年，爸媽要把嫁人。

    那個男人臉上的皺紋比的還多，胡子比爺爺的還長，看著的時候，眼睛總是瞇瞇著，從上到下打量著的眼神，讓很不舒服。

    爸媽說，家裏養了十幾年，現在是回報的時候了，嫁人的彩禮錢要給哥哥娶媳婦用。

    不願意，爸媽很生氣，媽媽打了，子落在了的腦袋上，流了好多。

    想到那滿地的猩紅的，丫頭渾打了個寒戰。

    雖然這隻是做的一個夢，但不知道為什麽，心裏覺很不安。

    晚上。

    爺爺和爸爸從地裏回來了。

    丫頭把飯菜端上桌，沒有座，因為說是個丫頭片子，不能上桌吃飯，隻能看著。

    “大蛋，二蛋，進來吃飯！”

    王娥尖厲著嗓門喊道，不一會從外麵跑進來兩個胖乎乎的小子。

    丫頭一直覺得很奇怪，明明現在大家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怎麽兩個哥哥還能這麽白白胖胖呢。

    “臭啞！”

    “死聾子！”

    六歲的雙生子你一下，我一下，狠狠推在丫頭上，丫頭撲通坐在地上，雙生子哈哈大笑。

    晚飯是清澈見底的米湯，和從山上摘的野莧菜，吃的是比石頭還的窩窩頭。

    大蛋二蛋不滿意，扔掉筷子哇哇大哭：“我要吃蒸難蛋！蒸難蛋！”

    爺爺氣得一甩筷子：“吃吃吃，就知道吃!”

    但他還是讓丫頭去廚房蒸難蛋。

    鍋灶比丫頭還要高，得站在小凳子上才能夠得到。

    難蛋打散，過濾掉浮沫，倒進幹凈的碗裏，加上適量的水，再加一點點鹽和指甲蓋大小的豬油，放進篦子蒸十分鍾左右。

    而蒸難蛋的靈魂在於最後滴進去的幾滴香油，丫頭用巾隔著把蒸難蛋的碗拿出去，接著拿起香油瓶。

    大蛋二蛋等不及來廚房催促，聞到香油的味道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多倒點！”

    丫頭聽不到，滴了兩下香油就想要把瓶子給收起來，大蛋二蛋急了，這麽點夠誰吃的啊！

    他們手去奪丫頭手裏的香油瓶子，但人多手雜，不知道是誰沒拿穩，瓶子咣當掉在了地上。

    看著淌了一地的香油，三個人嚇得子都僵了。

    丫頭朝著兩個哥哥投去擔心的眼神，最寶貝這瓶子香油了，上次隻是不小心多倒了一滴，把屁差點打開花呢。

    廚房裏的聲音引起了隔壁大人們的注意，他們急匆匆趕了過來，看到一地狼藉，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紅了。

    起墻邊的掃把，大步朝三個孩子走了過去。

    吃過晚飯，家家戶戶都出來乘涼，三五個坐在家門口，侃天侃地，紓解一日的疲憊，但今夜卻跟往常有些不同。

    一陣打罵聲從林家二房傳了出來，那惡毒的罵聲和子落在澧上的聲音，聽得人心驚膽戰。

    “林家又在打孩子了？這次打的是誰啊？”

    “還會問，肯定是丫頭唄！丫頭命賤不值錢，還不使勁打啊！”

    “聽這聲音別把孩子給打死了，我們快去看看！”

    “走！”

    大家夥趕繄朝林家跑去，林家的大門敞開著，他們看到院中場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丫頭躺在院子中間，下一地的，大大的眼睛無神睜著，臉蒼白如紙，小膛半天才起伏一下，看起來就剩下最後一口氣吊著了！

    “臭丫頭，敢打碎我的香油瓶，我弄死你！”

    王大翠還要打，被看不下去的鄰居攔住。

    “大蛋，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

    “怎麽？你心疼啊？心疼就把這個丫頭片子帶到你家去養著啊!”王大翠蠻橫說道。

    鄰居不說話了，其他竊竊私語的人也不敢張了。

    誰家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要是再養一張，那全家不得喝西北風去啊!

    王大翠囂張地笑起來，一把提溜起丫頭，扔進了柴房裏。

    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

    反正隻是一個撿來的野孩子。

    都怪那個神神叨叨的公公說什麽這孩子是他們林家的福星，能給他們帶來好運，結果這都養了三年了，家裏不還是窮，還是沒吃？

    這些年養著，可沒浪費糧食，還小福星呢，該是小黴星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