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大事沒有吃飯重要，楚辭被沈晝拽下樓去吃飯, neo撇著跟在後頭, 像個沒打采的尾。但是南枝已經深諳這兩個家夥的習, 斜過目瞥了他們一眼，道：“又喝飲料了？”

    沈晝嘀咕道：“吃過飯我就把那些飲料都鎖起來。”

    說著意有所指的看了楚辭一眼, 回頭問南枝：“我記得倉庫裏是不是有一把鑰匙鎖？”

    楚辭：“……”

    一瓶飲料而已，大可不必這樣, 不喝又不會死人。

    南枝放下盤子：“應該是有的。”

    馮修斯無所謂的道：“喝點飲料怎麽了，小孩子不都這個……”

    “喝多了要拉肚子, ”南枝“咚”一聲將裝滿了黑啤酒的馬克杯磕在他麵前的桌上，“你以為誰都是你, 皮糙厚的。”

    馮修斯對著南枝笑了笑, 立刻閉上了。

    左耶從廚房將最後一個盤子端了出來, 南枝就順勢坐下了, 楚辭拽了拽的袖，悄悄道：“姨姨，我們幫你把倉庫裏的軍火賣了吧。”

    南枝哭笑不得，隨口道：“好，能賣就賣了吧，賣的錢給你買魚吃。”

    說著切了一塊牛排塞進了楚辭裏。

    楚辭鼓著腮幫子一邊嚼一邊想, 要是按照說的，賣掉軍火的錢買魚，那得買多啊，害。

    翌日一早, 沈晝就來敲楚辭的臥室門，將尚在睡夢中的他吵醒，而後夢被擾的楚辭無泄憤，又去敲neo的門，冤冤相報不得終結。

    今天他們要去碎葉星，所以隻能一早就趕去港口等著。

    本來左耶也要跟去，但是今天馮修斯要出去，科維斯死後基裏弗蘭忙著吞並三岔街，整個二星的東半球都很，他擔心萬一有什麽突發況南枝一個人不好應付。

    “再見啊！”左耶趴在二樓的樓梯平臺給他們揮手，“早點回來！”

    “留著他到底是幫忙還是幫倒忙……”臨出門的時候楚辭嘀咕道。

    沈晝歎了一聲：“總會有點用的。”

    二星的空軌慢的如同老黃牛犁地，他們出門時巷子裏霧氣彌漫，白霜涼寒，等到了

    港口已然日上三竿。進港安全通道的兩邊雜草生出列兵的儀式，不過就是神麵貌都不太好，蔫了吧唧的，楚辭猜測應該是今天早上被霜打了。

    早春的晨起，還沒有褪去冬殘留的寒氣，哪怕日繁盛，風也是凜冽的。

    星艦不準時，他們在破爛的航站樓裏等了倆小時才起航，而星艦進宇宙之後楚辭才得知，為了節省燃料，一般這種小型星艦都不會進行躍遷，也就是說，這玩意要開著自駕駛飛過去。

    飛過去……

    楚辭頓時產生了一種自己明明可以坐和諧號卻被迫上了綠皮火車的荒謬。

    neo靠在座椅上，頭仿佛和脖子不相連接，角度詭異的歪在一邊：“我早就說了，回去很麻煩的。”

    楚辭不可置信的道：“那你是怎麽過來的？”

    “要不是去一星有事，”neo打了個嗬欠，“我才不願意出來呢。”

    “你之前在一星？”

    “嗯。”

    楚辭本來想問去一星幹什麽，結果話說完眼睛就閉上了，頭靠著座椅靠背歪得更厲害，頭發偏過去，幾乎擋住了半邊臉。楚辭隻好閉。半響，沈晝忽然悄聲問：“的脖子是怎麽拗那個樣子的？”

    “我哪裏知道，”楚辭“嘖”了一聲，“總覺這姿勢看上去不太像間的人。”

    沈晝：“……”

    而接著，neo幽幽的聲音從的頭發背後傳來：“我聽的見。”

    將拂在臉上的頭發吹出一條隙，像黑暗中裂開了的豁口，出蒼白無的臉頰和一隻一不的眼瞳。

    楚辭問：“你沒有睡覺？”

    neo沒有說話，卻又將頭歪了下去，但是不是又閉上了眼，楚辭也不知道。

    旅途很長，長的十分無聊，幾個小時之後船艙裏就隻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沈晝拿下眼鏡也決定睡覺，眼睛合上的那一瞬，隙閃爍的視界裏，他看到neo抱起手臂著，過分消瘦，以至於像一張在座椅上的紙。

    沈晝輕手輕腳的下外套，攤平，作很輕的將要蓋在neo肩膀上時，忽然道：“不用。”

    “你…

    …”沈晝的手停在了半空中，neo將頭抬了起來，蒼白的臉上什麽表都沒有，眼眸依舊黯然無，卻神清醒。

    沈晝收回了手，將外套疊起來擺在膝蓋上，低聲道：“有什麽事就我。”

    船艙裏的照明暗淡下去，一段時間之後，就什麽聲音也沒有了。

    某一時刻，昏暗裏傳來楚辭輕輕的詢問聲：“你為什麽不睡覺。”

    neo道：“睡不著。”

    ……

    抵達碎葉星竟然已經是兩天之後，因為中途偏離了航線，重新校準，回航，再起航，來回折騰得乘客怨聲載道，但是船長的態度卻相當蠻橫，坐就坐不坐就滾，有本事自己飄到碎葉星去。

    而聽到全船通訊廣播的某位乘客脾氣上來直接衝進駕駛艙和船長幹了起來，沈晝被霧海人民剽悍隨的行事風格驚到，半響回過神來，教育楚辭道：“不管做什麽事都不要衝知道嗎，衝是……”

    楚辭衝neo使了個，兩人一起捂上了耳朵。

    星艦進碎葉港口已經是黃昏時分，沈晝決定先帶他們在碎葉星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去67度星。

    霧海的旅店大都是黑旅店，要上輩子拯救過宇宙的運氣才能遇上一家正常的，楚辭他們顯然沒有這種運氣，於是就隻能和漫天要價的老板幹瞪眼。

    老板：“住不住！”

    沈晝還要和他再理論一二，neo已經果斷的付錢進了升降梯。沈晝念叨著“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連忙跟了上去，而楚辭悄悄問neo：“你這麽有錢的嗎？”

    neo道：“不是我的錢。”

    楚辭道：“那是誰的？”

    neo道：“科維斯上次給的定金。”

    楚辭道：“原來如此！”

    由此可見，詐騙，啊不，賣軍火是真的賺錢。

    他本來想上床直接躺著，畢竟已經舟車勞頓了這麽久，但是剛一躺下他忽然想起，基裏·弗蘭說過，他要宴請東區和三岔街的大人，就在今天晚上！

    於是他套上服跑去了neo的房間。

    neo疑道：“你也要去湊熱鬧？”

    “害，”楚辭瞇起眼睛

    道，“要是基裏·弗蘭不願意要軍火，那今晚出席宴會的人，可不都是備選嗎？”

    neo想了想：“有道理。”

    於是直接連到了基裏·弗蘭的終端，二星的宴會，早就開始了。

    ==

    塞納酒莊的宴會，從它的東道主決定舉辦它的那一刻起，消息就不脛而走，甚至於連行政總督的桌上都擺上了一份邀請函，周沛言當然不會去，但是他站在桌前盯著那份邀請函良久，歎了一聲，心想，今夜過後，二星的黑|幫勢力，終將要被重新洗牌。

    宴會來的人不，有人姿態做的很足，有人小心翼翼的觀，直到基裏·弗蘭走到了宴會廳的中央，那種上弦繃卻又疑雲重重的氣氛就達到了頂峰。

    然後再被基裏·弗蘭的笑聲打破。

    在場的人都沉默著看著這個材高大的男人，這個二星勢力最大的黑|幫頭目，他笑得誌在必得而又暗裏藏針的道：“諸位，我很高興見到你們，畢竟有些事，如果我們一起見證，將會更加真實、永恒。”

    “在開始之前，我想送給各位一道前菜。”

    基裏·弗蘭說著，將目投向了宴會廳某個角落，那裏坐著一個高個子、瘦長臉頰的男人，那男人見基裏·弗蘭看過來，連忙出邀功般獻又得意的笑容，可是那笑容隻在他臉上維持了一秒，基裏·弗蘭就忽然出了槍，“”一聲花飛濺，迸了旁邊人人一臉。

    瘦長臉頰男人從椅子上下去，那顆就像是他額頭上的第三隻眼睛，死不瞑目。

    宴會廳裏一陣死寂。

    半響，基裏·弗蘭淡然開口：“他諾克，我應該謝他。”

    “是他背叛了死去的科維斯，將報送到了我的手裏，我才能擁有三岔街區，我本該嘉獎他。”

    “但我卻殺了他。”

    “並非因為他是科維斯的人，而是因為，他企圖像我索要一塊轄區，自己做頭目，而完全離我的管控。”

    “他錯在過於貪婪，”基裏·弗蘭道，“而我，最討厭貪婪的人。”

    他說著，將手裏的槍扔在了桌子上，歎息道：“希諸位不要犯和他一樣的

    錯。”

    宴會廳裏雀無聲，基裏·弗蘭哂笑，很滿意剛才那一槍所達到的震懾效果。

    “當然，我也不是貪婪的人，”他忽然抬高了聲音，“我不會改變你們之前的轄治，迫你們繳納更多的管理稅，一切按照原來的慣例執行，你們隻需要改變一個想法，科維斯已經死了，現在的三岔街區，由我，基裏·弗蘭保障！”

    在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思考他方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直到有人猶豫著，鼓了第一下掌，然後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基裏·弗蘭出了笑容。

    掌聲逐漸息了，基裏·弗蘭笑道：“那麽諸位，宴會開始！”

    可就在他要離開宴會大廳的中心時，他的終端卻忽然亮了一下，接著投出來一束幽藍的。

    那很快投一麵巨大的對話框，橫亙在宴會廳的正上方，好像一麵舞臺幕布。

    宴會眾人竊竊私語著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他們看向了基裏·弗蘭，可是基裏·弗蘭也是一臉警惕和疑，直到……那麵巨型幕上出現了一行字。

    【諸位，我同樣邀前來宴會，雖不便出席，但謹此問候。】

    【另，如需購置槍械武備，我或可幫助一二。】

    幾秒鍾後，那麵幕就像是飛散的星火般消融，而宴會廳仿佛油鍋遇水，投石湖，激開一圈一圈言語的漣漪。

    而基裏·弗蘭低聲呢喃：“林……”

    ==

    “你確定這樣基裏·弗蘭就會來找你買軍火？”

    “這樣會增強我的可信度，”楚辭盤算著，“而且就算是他不來，今晚宴會上那麽多人，你剛剛都采集了他們的信息吧？我們一個一個挨著問過去，總有人會需要的吧。”

    neo想了想：“有道理。”

    楚辭道：“所以接下來，我們隻需要等著基裏·弗蘭的消息就好。”

    可是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也沒有等到基裏·弗蘭的消息。楚辭失的跟著沈晝和neo去了67度星。

    67度星真的很對得起它連名字沒有的破爛風格，彈丸之地，比錫林還要小，小得隻有三個街區，卻還抵不上二星

    的龍骨街區大。

    neo家在一個小河灘上，附近都是水網養為生的漁民，彌漫的水汽，像走進了一場大霧彌漫的雨天。

    沿著鵝卵石一直走到河穀深才看到的小房子，背靠著一棵參天的大樹，楚辭不上名字，但那樹已經枯死了，徒留筆直的樹幹和扭曲發黑的枝椏，像是一隻巨爪，無力抓撓著清冷的天空。

    neo按開了房門，迎麵撲來一子好像發黴腐敗氣息，卻毫不在意的走進去，一道紅從上劃過，然後整個房子就像是活了一樣，某種巨大的機開始低鳴著運轉，讓楚辭覺得，仿佛置於一個滿都是終端和晶管的機房。

    關上門，終端上浮起幾個大小不一的幕對話框，一邊作一邊問楚辭：“你要找的那個人什麽來著，頌布？”

    “嗯，”楚辭點頭，“他本人估計不太好找，但是左耶調查到，他曾經在長河星犯下一起謀殺案，那件案子有些不對，不僅報案人離奇死亡，連所有檔案信息也都被清理了，我們可以從這裏開始手……”

    “長河星？”neo反問道，“案發地在左蘭特街嗎。”

    “不知道，但是——”

    neo將一個頁麵推到他麵前：“當年的卷宗。”

    楚辭：“……啊，這就找到了？”

    neo目無神采的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半響，沈晝憋出來一句：“可是左耶說數據庫都被毀掉了。”

    “星網之所以星網，就是因為它是星際無限網絡，”neo道，“除非聯邦第二科研院和通信部打算重建聯邦範圍共計一億三千萬個網絡□□，否則隻要是星網上存在過的東西，就會留下痕跡。”

    楚辭朝著豎起一大拇指，回頭時，沈晝已經將卷宗各頁都劃開。

    最上麵的，是一張鮮淋漓的現場記錄。

    倒在泊裏的人穿著白子，腹部被絞開一個巨大的，而雙目圓睜，滿臉恐懼的從照片了出來，進楚辭眼睛裏。

    已經死了，死相淒慘，連秀的眉上都沾著猩紅跡。

    已經死了，死

    在十幾年前的一樁謀殺案裏。

    可是這張臉，無比悉的印在楚辭的記憶裏，他眼前的時仿佛開始倒帶，倒回主衛三上，安迪生兒救濟院裏那個中年老師扭曲沉的笑容；倒回港口廊橋上頌布剖開了他的腹腔，染紅了整個世界；倒回站務員發生異變的時候，莫森調查員一張一合的口型——

    倒回空間站上西澤爾說他一會兒就回來；倒回中央廣場的播報員說那顆星球表麵炸開了粒子炮所以無人生還；倒回星艦離開錫林的最後一刻，他看到那片炫目的白。

    倒回，那個輻雨傾盆、綠霧彌漫的夜晚，西澤爾背著他一路沉默，沒有敲開斯諾朗醫生診所的大門。

    在這裏定格。

    在楚辭眼前，死在多年的謀殺案裏，躺於泊中的人臉上定格。

    那張麵孔，是他再悉不過的，斯諾朗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