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蕓娘一臉驚愕。
父親和母親還在世時,外祖父便走了,因病而去,走的時候,父親正值在戰場上,年紀尚小,母親一人回的果州,去了一月才回來,回來時整個人瘦了一圈,神一片哀痛,一瞧就知道是傷心過度,怎麽可能還活著呢。
「郎君怎麽知道。」他莫不是為了哄自己去果州,騙的?
他看出了眼裏的質疑,這樣的事他怎會同玩笑,解釋道,「那日範大人讓我帶你去果州找他,怕你沉不住氣出端倪,壞了顧老將軍的計劃,一直沒告訴你。」
他這般說,便是真的了。
外祖父還活著……
蕓娘愣了愣,顧家自從外祖父去後,整個顧家幾乎也跟著消聲滅跡。
顧家原本有兩個舅舅,大舅舅繼承了顧家的,自小喜歡舞刀弄槍,長大後跟著祖父駐守在邊疆,上陣殺敵。可刀槍不長眼,二十歲那年,便在同北國人的一場戰爭中犧牲,隻剩下一個子單薄,患有疾的二舅舅。
母親在的那會兒,二舅舅還會讓人帶信來臨安,告之其近況,母親一走,信也斷了,最近收到的一封信是表哥寄來的,給留了一虛宅子的名兒,邀請有機會了,回果州去騎馬。
這回出來,便是打算照著地兒尋過去,去外祖父墳前,了了母親臨走時代的遣言。
如今既然人沒死,自然也不用再上香。
蕓娘緩過神來麵上才開始有了喜悅,本親人就不多,如今知道還活著一個,自然是高興的。
隻是沒高興多久,神又生出了幾分悲哀,嘆道,「這活生生的人,愣是一個個被得要假死,見不得,一輩子躲躲藏藏,做不回自己,要說他皇帝沒什麽本事吧,這世上的一草一木,賜雨,彷彿都由他做主,他一個不樂意,不準人吸氣兒了,誰就得消失;可要說他厲害,又有這麽多的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以死還魂,活得好好的,還在尋著機會同他報仇呢。我還真想親眼看看,他要得知這些』死』去的人都還活著,會是什麽反應,指不定一氣之下,吐亡了,多省事兒……」
本不是什麽惡人,可這一刻,是真不得不費一兵一卒,皇帝就能斷氣,最好來個橫禍,走路摔個跟頭再也爬不起來,吃飯被噎死,喝水被嗆死雲雲之類,總之不想讓他善終。
但常言道禍害千年,怕是沒那麽容易。
裴安以為告訴了顧老將軍還活著的消息,定會興竄,先去果州見人,結果嘆出這一番話後,神忽而輕鬆地道,「既然外祖父還活著,我就更不用著急去果州了,郎君也不必再尋旁的裏頭來說服我,我也不是那等子遇事頭的人,你要麽一道帶我回去,要麽一同跟著我去果州。」
也不想同他講那些大道理了,擺出一副死纏難打的態度。
一向乖巧的人胡攪蠻纏起來,還真人無法應付,裴安說了這麽半天,一門心思想要知難而退,誰知又被繞了出來,還是要跟著他回臨安。
本該頭疼,心底竟莫名生出了的歡喜來,是將他記掛在了心裏,才會這般捨不得吧。
他看著堅定的眼神,突然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話去拒絕了。
真要帶回臨安,似乎也不是不無可能,拋去那些理智,不去計較結果,瘋狂一回,也不是不可以。
心一旦鬆了個口子,先前的一切打算,也跟著瞬間土崩瓦解。
大不了,他再計劃得周全一些,謹慎一些,想個法子不讓麵,換個份,換裳讓跟在他邊。
見他麵上開始鬆勤,眼珠子瞪得亮堂堂的,繼續攻破,「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什麽都按照對自己最有利的來,這樣的人生又有什麽意義?」
這樣繄張嚴肅的大事,被提高了一個層麵來說,突然就渺小了起來,如同天地這般大,有人死有人生,再過百來千年,誰還記得如今發生的事,但兩人的生命有限,分開一日,就會在一起一日……
他不得不承認,善會蠱人心。
他別過頭,不去看那雙勾人心智的眼睛,最後掙紮道,「你容我再想想,你要跟著,一切都得重新謀劃。」
「行。」意願得逞,高興地抱住他胳膊,聲音明朗清脆,「郎君慢慢謀劃,不著急。」
他又才歪頭去看,那臉上的笑容著實迷人心竅,什麽都想依著。
要不就這麽算了,他自私一回又如何……
—
蕓娘這頭是謀劃好了,知州薑大人那邊已經急得竄。
薑夫人坐在榻上,看他走來走去,眼睛都花了,「你能不能坐下來,別晃了。」
「我能坐得住才行!」薑大人一時半會兒真想不出辦法留人,角都快磨起了泡,轉頭看向薑夫人,急病投醫,「你想到法子沒?」
薑夫人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才說話,「你在我跟前轉了這半天,終於想起問我了。」
裴安明日就要帶張治走了,薑大人沒功夫聽賣關子,上前一把奪了手裏的茶盞,「有辦法你就快些說,你忍心看我急這樣。」
薑夫人白了他一眼,「你覺得裴安是什麽人?」
皇帝派來的親信,自然是皇帝的人,薑大人起初聽王荊說,裴大人是自己人,讓他大可放心,可如今這一番手下來,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他眉頭一擰,「那日我已經探過了他的口風,人家安於現狀,無心這天下。」
即便是有私心,也不是同他們一夥的。
他的心在臨安,掀起鬥。
薑夫人一笑,「你們男人隻想幹大事,從不去揣細節,不就是留他兩日,來時他可是晚了足足半月,沿路各個城池,幾乎都顧過了,你認為以他裴大人的子,他會賣這麽多麵子?」
薑大人一愣,靈忽然一閃,眼睛瞬間便亮開了。
「英雄難過人關,臨安的傳言你也該聽過,兩人郎才貌,投意合,公認的才子佳人,就算沒聽過,你長了一雙眼睛也能瞧得出來,裴大人對你是什麽臉,對蕓娘又是什麽臉,心裏還沒個數?」薑夫人一副得意勁兒,學王婆賣起了瓜,「咱蕓娘自小就長得標誌,別說臨安,放眼南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姿,哪個男子不喜歡。咱們子喜歡一個男子,多半是靠腦子想,喜歡做夢,而男人要是起人來,命都能不要。」
那日見了一回,便知道,裴大人早晚要栽在蕓娘上,兩人已是夫妻,蕓娘的事,他還能躲得過?
薑大人擔心裴大人帶走張治,薑夫人擔心的卻是裴安帶走蕓娘。
要是回了臨安,自己怎麽同顧娘子和顧老將軍代。
「裴安一走,你也別指蕓娘能去果州,當年顧娘子為了嫁給王二爺,那勁頭你忘了?」
薑大人怎可能忘,可謂是驚天勤地,難狗,自己那時還是個頭小子,被顧家娘子拖去當過腳蹬爬院牆,非要給王二爺點看看,剛爬上去,便被王夫人帶著人堵在了那,顧娘子嚇破了膽兒,腳下踩空,底下一堆人跟著倒一片,他墊在最底下,頭磕到了石頭,長了好大一個包,幾日才消。
但他看王家三娘子溫溫婉婉,完全不像當年的顧娘子。
「張治不能被裴安帶去臨安,蕓娘更不能。」薑夫人臉慢慢地凝重,轉同邊的下人吩咐道,「備些江陵的吃食,待會兒我給裴夫人帶過去。」
—
一個上午,蕓娘同裴安都呆在了屋子裏,謀劃著如何拿下臨安,如何弒君。
裴安雖一直沒給準話,但不拒絕,就當他是默認了,每一步都將自個兒也計劃在了裏麵,積極地出謀劃策。
夫妻倆一道使起力來,突然沒那麽沉重,一子的輕鬆勁兒,完全看不出來是在謀逆造反。
下午裴安才出去,安排明日出發的事宜。
裴安前腳走,後腳薑夫人進來,帶了江陵的特菜肴,故作不知裴安明兒要出發的消息,笑著同蕓娘道,「知道滿滿喜歡吃甜食,這些都是江陵有名的小點,你先嚐嚐,不過這包回來的東西,肯定沒現的好吃,你要是喜歡,明兒我帶你去酒樓再吃。」
「多謝姨母,這些已經夠了。」蕓娘想起明兒要走,抬頭打算道別,「姨……」
「姨母明兒還有一樣禮要送給你。」薑夫人突然湊了過來,神地一笑,道,「你還記得閃電不?」
蕓娘愣了愣,「閃電?」
薑夫人點頭,「當年你母親和你被關在院子裏,閃電沒人照料,你祖母地讓人送來了江陵,讓我幫忙養在王家老宅,原本你來就能見到,可惜被你姨夫臨時派出去,接人去了,明兒才能回來……」
閃電當初被祖母收繳,還以為兇多吉了,不想還活著。
那不僅是母親的坐騎,也是騎過的第一匹馬,陪伴著自己長大,如同親人無異,怎麽也得見上一回。
明兒……明兒再等一日,也來得及。
—
薑夫人去了一趟蕓娘那兒回來,當日晚上裴安便知會知府薑大人,明日再停留一日,後日出發。
薑大人長鬆了一口氣,趕繄讓人去果州方向的管道上風,看看有沒有顧老將軍的消息。
顧老將軍的消息沒等到,第二日中午,卻等來了一場勤|。
裴安前日剛剜了三位北人的眼睛,這回也不知道是哪個不怕死的楞頭青,直接搗到了人家的老窩,點了一把火,將人家的三艘船艙當場燒了灰,本來裴安那番當街公然虛置北人,已經讓北人心生憤怒,但奈何他是南國的重臣,多還是有點心虛,來南國生活的北人,並非什麽高貴的份,要想北國的陛下為了他們幾個人就舉兵南下,不太可能,不過是平日裏拿來嚇唬嚇唬南人,可這回不隻是三個人,一把火燒起來,三百個北人當場沒了,這一舉勤徹底惹怒了北人,一個上午過去,已有千人集結,朝著知州府而來。
這節骨眼上,偏偏還有人來添,薑大人氣得臉發青,問底下稟報之人,「是哪個不要命的王八羔子,可查清楚了?」
不用查,人被北人追殺無虛可去,自己上門來自投羅網了,「瑞安王府趙炎;翰林院邢大人邢風。」
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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