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景妍站在客廳落地窗邊，從32樓往下看，人就像一個很小的黑點，是看不清任何麵容和作的。

    但在江知予沒接通電話的這段時間，覺得那顆黑點就像散落在廣袤宇宙中的一塊隕石。

    宇宙寂寂無邊，沒有，沒有聲音，他無著無落地漂浮著，沒有去。

    陶景妍覺得有點難。

    他以前其實是張揚的一個人，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寂寥了？

    過了一會兒，電話接通。

    他克製的呼吸纏在風裏，過小小的電子產品，鑽進耳朵，有點抖又有點小心翼翼的一聲：“到家了？”

    “嗯，到了。”陶景妍說，“外麵冷，別停在樓下了，快回去吧。”

    猜底下的人應該是仰頭的姿態，隔著看不清的距離和對視，聲音很輕地說：“好，你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樓下的人沒有走，也沒有掛電話。

    陶景妍就沒有掛斷，安靜地等著他。

    風聲在電話裏來回穿梭幾次，終於聽見他的聲音：“明天，可以接你下班嗎？”

    陶景妍輕輕笑起來：“笨不笨啊，明天元旦，工作室放假。”

    江知予似乎這才想起來，“哦”了一聲，聽起來有些失落，又問：“那之後可以去看你，接你下班，然後邀請你約會嗎？”

    陶景妍雙彎曲，直接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很耐心地問：“那你有約會計劃嗎？”

    電話裏的人愣住，過了兩秒才有些懊惱地說：“還沒有，我晚上回去做。”

    因為他沒想到，今天會這麽順利，沒想到會答應讓他追。

    他以為要過很久他才會得到一點甜頭，所以都沒想過以後的事，早知道就把以後一起想了。

    “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陶景妍說，“等你有了計劃，你再來邀請我。”

    過了一會兒，聽見江知予輕鬆帶笑的聲音：“好，我會很快的。”

    他說很快，就真的很快。

    工作室2號上班，陶景妍剛下樓，就看見對方抱著一束花，站在門口等。

    這次是卡布奇諾和巧克力泡泡，深冬裏的複古。

    他上前，把花遞給：“送你上班。”

    陶景妍接過花，仰頭看他，發現他的鼻尖和下被凍得通紅。

    “鼻子都凍紅了，來多久了？”

    “不久，等了一會兒你就下來了。”他去給開副駕駛的門，“外麵冷，先上車。”

    抱著花上車，江知予繞過車頭，回到駕駛座：“我讓人做了早餐，一會兒會送到工作室，記得吃了再工作。”

    怕遇不到，他在樓下冷風中等了一小時，手指都凍僵，指關節泛著紅。

    陶景妍看著他的手指，問：“怎麽不給我打電話，我提前下來。”

    江知予說：“不用，你多睡一會兒。你工作的時候不是喜歡日夜顛倒嗎？沒工作也喜歡賴床，沒必要起那麽早。”

    悅庭離工作室真的很近，開車十分鍾就到。

    下車前，江知予住，問：“以後可以每天接你上下班嗎？”

    陶景妍偏頭問他：“你不用工作嗎？”

    江知予非常理直氣壯：“不用，我哥現在管理得好的，而且，我還在恢複期，不宜過度用腦。”

    對這種大言不慚隻想躺平的發言，陶景妍居然沒有半點意外。

    畢竟江爺的畢生願就是像趙敬一樣，當個快樂的富二代。

    無聊了就開個酒吧，餐廳玩玩，也不用太費腦子。

    笑著解開安全帶，說：“如果你願意的話。”

    江知予就笑起來：“很願意。今天下班有時間嗎？我想邀請你吃晚餐。”

    陶景妍故作沉思：“本來是準備加點班的，不過如果你邀請我的話，我可以準時下班。下午六點，記得來接我。”

    工作室裏那天一起去年的幾位同伴都知道江知予正在追求陶景妍。

    工作室的八卦群從那天晚上開始就沒停止過談論，陶景妍被這群吃瓜群眾@了無數遍，假裝沒看見，什麽話都沒說。

    但今天就躲不過去了，有人送上班，手裏還抱著花。

    被追問得實在無力招架，隻能很無奈地笑起來：“別想了，沒那麽快，他正追我呢。”

    一群人打趣著散開。

    陶景妍今年上半年的工作重心在《》上，這是《》的第三版剪輯。

    老實說，看到剪版的時候，就有被狠狠擊中。

    抑，沉默，絕，掙紮，看完後整個人像是被人按進海水裏，呼吸全被堵住，拚盡全力想要上浮，去夠那麽一點稀薄的空氣。

    演員，燈，氛圍，配樂每一樣都恰到好，可以想象到上映後會帶來的巨大反響。

    看完這版剪輯，在群裏開了組會討論，決定再刪除一點冗雜劇，讓整部電影更加煉。

    確保觀眾在影院裏的兩個小時，是全程屏著呼吸，提心吊膽看完的。

    中午，有人給送了午餐，五星級酒店服務人員親自配送。

    用腳趾頭猜都知道是誰送的。

    下午六點，剛出工作室，就看到穿著大，站在車前，安靜等著的男人。

    江知予帶去了海底餐廳，在幽藍的海水和遊魚中共進晚餐，又帶著去觀賞區，和說魚群的種類。

    晚餐後帶著去街頭巷尾閑逛，裹在熱熱鬧鬧的人間煙火氣中，和小商販討價還價，笑得明。

    他以前是不來這種小巷子的，人多，很吵，很煩。

    但是的工作需要為一個充滿煙火氣息的人，所以他就來了。

    和一起穿行在人中時，他發現，他不是不願意來，隻是得看是和誰一起來。

    如果和在一起，任何地方他都願意去。

    人很多，江知予牽的手，沒掙開。

    在沸鼎的人聲中，他都能聽見自己激烈得仿若戰鼓的心跳聲，他想掩飾，但掩飾不住，害怕會聽見。

    不過好像無知無覺，拉著他東看看，西看看。

    然後他就牽著的手，放進了大口袋。

    江知予像得到一顆糖，這顆糖之前一直在他邊，但是他隻能遠遠地看著，不能靠近，不能，不能把它放進口袋。

    但現在他允許被靠近了，能到，能到，能把它放進口袋。

    是看著它，他就能聞到糖果散發出的甜味，真的很甜很甜。

    是近三年時間裏，他聞到的最甜的一顆糖果。

    也是他即將28年的人生中最特別的一顆糖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