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如果有人覺得不住牢裏的規矩，此刻便可離開。”

    張武鏗鏘有力的聲音在灶房前回：

    “過完今日，再想辭工，先杖一百！”

    眾多獄卒心驚跳。

    杖八十，下手狠一些，足以把人打殘廢。

    仗一百，若想殺人，足夠了！

    武閻王的威名在牢裏足夠響亮，在外界也是多有流傳，張武如今又代表著司獄，沒誰敢跟他放狠話。

    五十多個獄卒，斷斷續續有一半當場褪下公服走人。

    “還有沒有？”

    張武掃視眾人，要得便是這個效果。

    人貴在，不在多，能讓天牢維持正常運轉就足夠了……主要可以用走掉這些人吃空餉。

    也多虧了沒人和他囂。

    不然獄卒與刑部是簽有契約的，我可以開你，但你沒有辭工的權利，否則不讓你賠得家破人亡，三族同去修牆，都不古代！

    眼見又走掉兩個，僅餘下二十四人，張武滿意地點頭道：

    “你們既然願意留下，那以後大家便是同僚，要相親相，更要記住自己的份。”

    “你是獄卒，你是獄卒！你是獄卒——重要的事說三遍！憐憫犯人不是你該做的事。”

    “朝廷建立這天牢，給你發銀子，就是雇傭你來管理、懲治囚犯的，任何行業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吃這口飯不邪惡！”

    張武將眾人教育一通，實則本沒指這夥人打錢。

    他隻是想把眾人的思想扭轉過來。

    別吃著老子打來的錢，還背地裏罵老子，誰若敢這麽不識好歹，他是真會殺人的。

    惡人我來做，你們跟著吃香喝辣便是。

    當然，張武也不會太過分。

    他也是從“覺得犯人可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誰還沒有個同心？

    我若有能力，不缺銀子，我TM每天給囚犯們吃山珍海味，讓你們見了我便跪地喊爺爺。

    善人誰不會當？

    當然打錢也要適可而止。

    不至於不給銀子便一直吃泔水，直到把人吃死。

    張武一直覺得這樣做太過殘忍。

    奈何那個時候才接自己親爹的班，人言微輕，哪有話語權？

    隻能默默忍著。

    如今到自己定規矩，當然要以我的標桿來做事。

    糠足矣。

    你若有能耐，一直吃糠，那是你的本事，我不為難你。

    但泔水必須要準備。

    專門修理骨頭。

    不住犯人，還怎麽管理這天牢？

    眼見張武擔著四個桶準備去給囚犯分飯，獄卒們大半興起來。

    留下的好多都是半年前的老獄卒，嚐過每月四五百兩銀子的甜頭，哪舍得這口金飯碗？

    “大夥等著發財吧。”

    “武閻王出馬，我看下個月說也能分十兩例錢。”

    “十兩？”

    四周一片噓聲。

    “沒見識！”

    ……

    獄卒們換得快，囚犯換得更快，才半年而已，張武在雜犯區認識的人便沒幾個了。

    索他記足夠好，練武除去鍛煉，也是在開發大腦，過目不忘隻是基本能力。

    按著楊三所講的況，一個個牢房分飯下去。

    刺頭吃泔水，有錢不掏的吃純糠，確實沒錢的可憐人吃穀子拌糠。

    分到後麵，張武實在忍不住暗暗吐槽起來。

    若牢裏都是這種可憐人，恐怕就算自己想給他們吃穀子，也有心無力。

    上麵隻撥七穀子，還包括獄卒的口糧，遇到犯還得把穀子換白米孝敬人家，不打錢，這天牢不管誰當家都得吃土。

    直至他來到重型區，高大的影穿過黑暗，出真容時，隔牢討論的犯們，霎時間死寂下來。

    半年前他授意周鐵柱差點死蔣天河，犯中的世家子弟自然是托家人可勁打聽他，想報複。

    最後曉得他便是傳說中的鎮司“榮譽總旗”，皇帝親批的那人，也是護國天王之徒，瞬間啞火。

    再打聽到他和馬六親如父子，犯們也理解張武為什麽針對蔣天河了。

    如今見他又來天牢，還擔著腥臭的泔桶，被好酒好菜招待半年的犯們暗暗苦。

    然而張武立在一號獄前，並沒有為難蔣天河，隻是給他鏟一碗白米飯，填半勺菜，便去給其他人分食。

    他也沒有太為難其他犯人。

    隻是半年前有罵過他的，給一碗泔水，冷漠說道：

    “喝了這一碗，你罵過我的恩怨一筆勾銷，不喝，往後半月，我活活死你！”

    張武是個記仇的人，也足夠能忍，更不會聖母心發作，別人罵你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你敢！”

    這犯麵大變。

    張武冷笑說道：

    “司獄已請了病假，上頭的提牢是我舉薦上去的，如今牢裏我做主，我若想收拾你，即便不死你，也能讓你背後中八刀，死於自殺。”

    “你……”

    “你什麽你？”

    張武麵無表扭頭，看向其餘犯說道：

    “你們也一樣，罵過我的，每人一碗泔水，不喝便是純心與我結怨，半年前我可沒招惹你們，有今日報應，全是爾等主罵我，因果循環，報應到自己頭上，怎麽，沒法接了？”

    眾人啞口無言。

    眼見這六號獄的犯不拿碗，張武磨牙冷聲說：

    “不過一碗泔水而已，喝了便可化解你我的恩怨，這般輕鬆你都不願，看來你確實看不起我。”

    話音落下，張武起便走。

    “慢！”

    這犯急了。

    蔣天河有馬六當靠山，張武未必敢真的下死手，但他可沒靠山，有也鎮不住這個無法無天之輩。

    當下端起大碗，咬牙關，屏住呼吸，幻想碗裏之沒有腥臭惡心的味道，仰頭便灌。

    “咕咚咕咚——”

    “嘔……”

    吃慣了好飯，如何能咽下這等發黴變質的豬食，才喝半碗便吐了，吐得苦水膽一個勁噴，麵容扭曲而痛苦。

    “勉強算你過關，記得還欠我半碗泔水。”

    張武冷哼一聲，去給其他犯盛飯。

    該吃米的吃米，該吃泔水的吃泔水。

    每一個人他都記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