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白雲豬手，火候正好，吃來爛又爽利。一片，再嘬一口酒，那個快活。

松鼠桂魚，頭昂尾翹，金燦燦甚好看，香濃的醬流淌泛著，聞起來香氣撲鼻。嘗嘗看，竟是外里，酸甜適口，真真個絕。

珍珠丸子，丸裹層糯米，蒸後顆顆玲瓏小巧，還真像珍珠般晶瑩亮。食更不用多說，糯可口，毫不油膩。

不過要論最讓他驚艷的，必然要屬那道貌不驚人、名曰「佛跳牆」的吃食了。

小小一隻瓷白食壇揭開，香飄四座，眾人無不被吸引目。著眼細看，裡頭竟同時盛著魚翅沙潠鮑魚江瑤魚膠火等數不勝數的山珍海味，令人瞠目結舌。

最稱絕的，是數種食材混雜一起熬出的湯，竟味濃厚而不膩，嘗一口，只覺此生足矣。怪不得劉廚子說，瓊瓊為這道菜，可是歲除前半月便開始準備……

「你慢點吃，別噎著了。」瞧見自家兒子吃得停不下，一副鬼投胎的樣子，李月英好氣又好笑叮囑。

何福這才知收斂些，意猶未盡地誇讚，「是瓊瓊廚藝太好，就是在臨安，我也從未吃過這等好吃的東西，可不得多嘗嘗？」

「就你那點工錢還想吃這個？」

不過片刻，何天旺就已喝了好幾個回合，大笑道：「這桌菜就是在臨安，肯定也就那些有錢人家才能吃上，我們呀，可都是沾了輕輕的。是不是這個理，蘇小兄弟？」

這位蘇小兄弟可不是在說蘇瑾，而是何天旺的新酒友-蘇彥。自打劉老五下決心戒酒，他便瞧中了這個年輕聽話還能喝的小伙子。

被何天旺一拍肩，蘇彥立舉酒杯搖頭晃腦應和，「可不是嘛！國子監的伙食都比不上！你看我家爺，都大老遠上這裡過歲除了。」

莫輕輕又看向蘇瑾。

「他醉了。」

「無妨，就讓他盡興一回。」蘇瑾噙著笑給夾塊排骨，「你只管吃好，聽說今夜有煙火看，到時我們一起出門。」

道聲「好」，莫輕輕便也不再管，只顧低頭吃自己的。

眾人有說有笑，這頓飯從申時中，吃到戌時初都不算結束，何福不知何時也加了喝酒隊伍。飯菜都涼，這幾人卻才上興頭。

眼看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伴著煙火聲，莫輕輕頻頻往外，顧三娘見了笑道：「這給我們，你們出去看煙火吧。」

「是啊，辛苦一天，你也該歇息歇息。」李月英跟著在旁勸。

劉老五：「掌柜的，你放心，食肆還有我呢。」

斟酌片刻，莫輕輕便也不再推辭。

「那辛苦你們了，廚房裡還有消夜果，記得端出來吃。」

「好好，知道了，快去吧。」

莫瑾二人這才走出食肆，徑直往街上去。

煙火雖熱鬧，但彼時家家戶戶在團圓，頂多闔家站在門口瞧瞧，甚有人上街。

二人也未走遠，上了橋，便立在最佳觀賞位置，看起這滿空絢爛。

蘇瑾向側，姑娘正歡喜仰著臉，滿空奼紫嫣紅映在側上，格外亮眼奪目，讓他不自覺看呆。

「還記得我們上次看煙火嗎？原也想站在此，結果不留神給別人占去。」

「記得呀，我還記得那人又高又魁梧。」莫輕輕笑著比劃，「你都害怕得躲到我後了。」

蘇瑾也不由笑起來。

笑過後，卻是一臉認真看著，「那時，幸得有你在我邊。」

第59章

縱然這半壁天的煙火瑰麗又繁盛, 可卻毫掩蓋不了旁人直白的視線，臊得莫輕輕面上一通火熱，攏在袖中的手, 也不自覺掰算起手指頭。

饒是如此，依舊端得從容。

「言重了, 你不也救過我嗎？那時的事我們算是扯平，不過現今, 我還欠你一個恩就是。」

蘇瑾失笑。

「你倒是算得清，可我不用你還什麼恩。」

「那便先欠著, 待你能用到的時候再還。」

知子拗，一旦打定主意，任誰都左右不了。蘇瑾便也無需再爭辯什麼，笑著應聲「好」。

莫輕輕忍不住瞥過去一眼。

蘇瑾這人不僅生得一副好皮囊, 就連子也是頂好的, 不管說什麼，從來都是溫聲溫語，聽應。老實說, 這樣一個事事對自己百依百順的人兒, 是真的很合胃口……

只可惜啊, 蒹葭倚玉，於誰都無益，又何苦明知後果還折騰這一遭呢？

「外頭站久了易染風寒, 蘇公子,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儘快回食肆吧, 怕是再晚, 蘇彥會被灌得爛醉如泥, 到時你也麻煩。」

略施一禮，莫輕輕轉便離開。

不想才走出兩步，蘇瑾竟也跟上來。

「我先送你。」

「不必如此麻煩。」

「不麻煩，況且你隻一人我不放心。」

「頂多你也只能護我這兩日，何必費這心思。」

「我能護你一輩子……只要你願意。」

莫輕輕步子一頓，不過也就片刻，便又大步繼續往前走。

既勸不人，索就不再勸，任由他去。

蘇瑾心意不變，也有自己的堅守，仍舊一路相送。只是怕惹惱，唯敢遠遠落在後，與保持恰好的距離，以免看丟了人。

這一前一後、步伐出奇一致的兩道影，時快時慢，走在寂靜雪夜裡，竟有種別樣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