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厲淮東雖然穿著雨披，但上早已溼，他的雨鞋上沾滿了泥土和不知名的苔蘚，沒有半點往日矜貴的模樣。

宋卿妤看著他，也能猜到過去的幾個小時，他經歷了怎麼樣辛苦的搜尋和救援工作。

所有人都平安回來了，他也是。

這句話的含金量，宋卿妤能懂。

的心裡湧起一暖流，好想衝過去抱抱他，可是，救護車要走了，和邱月仙必須馬上上車。

宋卿妤藉著手電筒的那束對厲淮東點點頭，扶著母親上了車。

救護車呼嘯著趕往醫院。

宋璟被送進手室的時候，面蒼白如紙。

天知道這兩天，他是怎麼在氣候詭異霧林山中保住自己一命的。

“阿璟……”

邱月仙和宋卿妤坐在手室外，心仍然被吊著。

過了一會兒，厲淮東換好服也來了。

“媽。”

“淮東啊，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邱月仙站起來，一把抱住了厲淮東。

今天的事過後，在邱月仙心裡，這個婿已經和自己的親兒子沒什麼區別了。

厲淮東手拍了拍邱月仙的後背。

“媽，這是我應該做的。”

厲淮東把邱月仙扶到椅子上，他和宋卿妤一左一右地坐在邱月仙的邊，等待著手的結果。

這一幕，讓宋卿妤想起了之前母親夜裡手，厲淮東在醫院走廊裡陪著的場景，好像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心一點一點向他開啟了。

而今天，他再一次了。

霧林山那麼危險，厲淮東親自帶隊進，就等於是搭上自己的命去救宋璟。

宋卿妤正想著，搶救室的門被開啟了。

“宋璟家屬在嗎？”醫生走出來。

“在。”

“病人已經離危險，現在生命徵很穩定，你們不用太擔心了。”

邱月仙和宋卿妤的心終於落回原位。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

宋璟被送去了普通病房，他還昏迷著，但因為回溫，臉也漸漸有了。

宋卿妤看了眼窗戶，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

“媽，我讓人過來照顧宋璟，你和卿卿先去休息。”厲淮東說。

“我不想離開阿璟。”邱月仙握著宋璟的手，“我想等他醒過來。”

“我也不走，這裡有摺疊床和沙發，我們在這裡瞇一下，等阿璟醒來再說。”宋卿妤看向厲淮東，“你還要上班，你先回去睡覺吧。”

厲淮東看了眼手錶：“我八點的飛機要飛舊金山。”

“你還要出差啊？那你昨晚都沒有休息。”

“沒關係，我在飛機上可以睡一會兒。”

宋卿妤有點心疼。

“謝謝你救了宋璟。”

“等我回來重新請我吃飯。”厲淮東說。

宋卿妤想到他們吃到一半的法餐：“好。”

“你們自己注意休息，我得去機場了。”

“好。”

宋卿妤送厲淮東到門口，厲淮東朝揮了揮手就走了。

站在走廊裡，看著厲淮東走遠的背影，一直站了很久。

**

宋卿妤和母親邱月仙在病房裡流睡了一會兒。

下午，宋璟就醒了。

他一醒，就開始找厲淮東。

“媽，姐，我姐夫呢？”

宋卿妤和邱月仙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話會是找厲淮東，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姐夫？哦，姐夫啊！你姐夫確定你沒事後，出差去了。”邱月仙說，“怎麼了阿璟，你找他有什麼事？”

“沒事，就是謝謝他，這次多虧了他。”

昨天夜裡在霧林山，是厲淮東最先找到了宋璟，當時宋璟已經快撐不住了，厲淮東手電筒的那束打過來的時候，他才覺自己又看到了生的希。

宋璟退伍後一直沒來得及見厲淮東，所以他並不認識厲淮東，還以為是警隊救援的同事。

“宋璟，我是你姐夫。”厲淮東將宋璟背到自己的上，對他說，“你媽和你姐姐都在外面等你，們很擔心你，你千萬要撐住。如果你小子讓兩個人傷心，我絕對饒不了你！”

宋璟一聽姐夫，就知道他是厲淮東。

他雖然沒有見過厲淮東，但他早就聽說這個男人是榕城大佬，人中之龍。宋璟做夢都沒想到，別人口中的大佬，會冒著大雨穿進這片吃人的林來救他。

出去的那一路，厲淮東全程都是疾步快走，也許是怕宋璟失去意識，他一直在找話題和宋璟說話。

厲淮東說母親邱月仙的手藝實在是太好了，他去他們家吃過幾次飯後恨不得天天賴在那裡，然後他問宋璟：“你最喜歡咱媽做的哪道菜？”

宋璟極了，一想到母親燒得家常菜，頓時兩眼放，可是他已經快沒力氣說話了。

厲淮東就在那裡報菜名，什麼蔥燒排骨、孜然羊、蒸……每一個都是讓他肚子咕咕的存在。

到最後，報菜名這招不太管用了，厲淮東忽然又說：“宋璟，你知道嗎，我做了對不起你姐的事。”

宋璟原本昏昏睡，聽到厲淮東說做了對不起宋卿妤的事，他一個激靈又強打起了神。

“你出軌了？”宋璟問。

“不是。”

“你家暴了？”

“不是。”

“那你幹什麼了？”

“我騙了。”

“是很重要的事嗎？”

“重要的。”

宋璟沉默了很久，其實那個當下，他已經沒有力去和厲淮東深聊什麼天了，他甚至擔心自己不能撐到他們走出霧林山。

於是他卯著最後一力氣，對厲淮東說：“姐夫，我爸走得早，我媽和我姐本來是我的責任，但我……可能要掛了，們就託付給你了，尤其是我姐，被渣男辜負過，很沒有安全，希你能對坦誠，對好……”

“宋璟！宋璟！”厲淮東掂了掂背上的宋璟：“你給我撐住了，我實話告訴你，你姐和我鬧矛盾，要和我離婚，我還指著救了你出去‘戴罪立功’呢，你得好好的，我還指你替我說好話，幫我追老婆呢！”

宋璟聞言，哭笑不得。

“原來你對我有‘企圖’。”

“是的，有企圖，所以你給我住了！”

宋璟不語，但他心裡想著，能拿命進來冒險哄老婆的，就算這一切真的只是他的企圖，他姐也算是找對人了。

“宋璟……宋璟……”

厲淮東揹著宋璟，走在溼的山間，本已經力不支，但他上卻一直沒停。

宋璟覺到了，厲淮東為了留住自己的命，有多努力。

終於，他們半路遇到了別的救援人員，眾人以接力的方式把宋璟背到了山外。

宋璟得救了。

“姐夫。”被抬上救護車之前，宋璟虛弱看向厲淮東，承諾道：“我一定會在姐姐面前替你言的。”

厲淮東笑了：“謝謝你，但我是和你開玩笑的，只要你好好活著不惹你姐傷心，老婆我自己會追。”

……

真的，這次的事之後，宋璟覺得自己已經了這位姐夫的死忠了。

雖然厲淮東說自己並不需要他在宋卿妤面前為自己說好話，但宋璟本忍不住啊。

“姐，這次要不是姐夫先找到我，帶我去和大部隊匯合，我可能真的就死在霧林山了。”

“別說那個字。”宋卿妤對著宋璟比了個“噓”的手勢，朝母親邱月仙的方向使了個眼。

宋璟會意，低了聲音說：“我想表達的其實是，姐夫願意賭上命去找我，說明他真的很在乎你。”

宋卿妤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別管我們的事。”

“嗯，對了，姐夫出差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我也不清楚。”

“你替我問問。”

“好。”

宋卿妤當天就問了厲淮東什麼時候出差回來，厲淮東只回了兩個字：“儘快”。

之後，宋璟就一直盼著厲淮東來看他，厲淮東也終於在宋璟出院前一天回了國。

他落地後第一件事，就是來醫院。

“姐夫！”宋璟看到厲淮東，激下床去和厲淮東握手。

兩個男人，著彼此，會心一笑。

宋卿妤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似的。

“淮東回來啦。”邱月仙打完開水回來，看到厲淮東也很高興。

“是的，媽，我回來了。”

“阿璟一直在等你呢，就想著等你回來，再好好謝謝你。”

“一家人不必這麼客氣。”

厲淮東說話間，目頻頻看向宋卿妤，宋卿妤站在一旁，也在看著他，但不上話。

宋璟察覺到了什麼，於是便問：“姐夫，你還沒吃晚飯吧？”

“沒有。”

“那讓我姐帶你出去吃點。”宋璟手推了一下宋卿妤，“姐，你不是說醫院對面有家粵菜味道不錯嘛，快帶姐夫去嚐嚐。”

“好。”宋卿妤拿上包，對厲淮東說，“走吧，我先帶你去吃飯。”

“嗯。”

**

宋卿妤和厲淮東一起走出了病房。

宋璟說的那家餐廳，就在醫院對面，兩人沒有開車，直接步行過去。

傍晚正是下班高峰，來來往往除了車多，電瓶車也很多。

宋卿妤和厲淮東過馬路的時候，險些被一輛橫衝直撞的電瓶車到，厲淮東眼明手快，一把將攬到了懷裡。

兩人到一起，厲淮東低頭看著宋卿妤，宋卿妤也昂頭看著他，那種悉的悸的覺又回來了。

厲淮東忽然有點捨不得撒手了，他摟著宋卿妤的腰，著近在咫尺的呼吸。

俊男靚，夕下相擁，這一幕得有點人。

下班的行人紛紛向他們。

宋卿妤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畢竟是公眾人，怕被人認出來。

“先過馬路。”宋卿妤輕輕推了厲淮東一把。

厲淮東點頭，手順勢往下，牽住了宋卿妤的手。

宋卿妤沒有甩掉他的手。

厲淮東心裡一喜，於是轉而十指扣，握得更。

宋卿妤還是沒有甩掉他的手。

厲淮東覺到宋卿妤對他的態度已經不似之前那般強，他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幾天宋璟那小子沒替他說好話。

兩人進了餐廳，因為沒有包廂了，他們直接坐在大廳裡用餐。

厲淮東其實飛機上已經吃過下午茶，並不，所以他吃得不多。

“我看宋璟神不錯，他什麼時候出院？”

“明天。”

厲淮東點點頭：“正好過年期間可以在家休養。”

宋卿妤“嗯”了聲。

快過年了，大街小巷都掛起了紅燈籠，剛才他們步行過來，已經到了濃濃的年味。

“你過年什麼安排？”宋卿妤問。

“除夕會去趟佘山。”

“佘山？”

他點點頭：“我媽在那裡，每年過年，我都會去陪。”

宋卿妤一愣，這還是厲淮東第一次提起他母親，之前，無論是厲淮東還是厲家人，從來沒有人提起過厲淮東的母親，宋卿妤一度以為厲淮東的母親是不是已經去世了。

原來，厲淮東的母親還健在，並且一直生活在佘山。

等著厲淮東的下文，但厲淮東並沒有下文了。

他似乎也沒有要帶去看他母親的意思，宋卿妤心裡失落。

照理的話，他們結婚後他早就應該要帶著宋卿妤去拜訪一下他的母親了吧。

厲淮東似乎看出了宋卿妤在想什麼，他手過來，握住了宋卿妤的手，解釋說：“卿卿，我媽不太好，現在不適合見你，等好一點，我再帶你去見。”

原來是這樣。

宋卿妤一瞬釋懷。

“好。”

“你問我過年什麼打算，是想和我一起過年？”厲淮東忽然把話題繞了回去。

“嗯。”

厲淮東勾了勾，誇：“今天誠實，不錯。”

宋卿妤臉一熱，趕補一句：“主要是我媽和宋璟一直在唸叨著想和你一起過年，尤其是宋璟。”

“那你呢？你有多想？”厲淮東看著，眸炙熱。

“你反正要去佘山，我怎麼想都一樣。”

“不一樣。”他說，“如果你很想，我可以當晚趕回來，如果你只是一般想，那就算了。”

宋卿妤當然很想和厲淮東一起年。

這畢竟是他們結婚後的第一個新年。

抿了下，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我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