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母出不好,但前些日子逃荒一路上聽說了不關於員家眷和親戚拖累人的事，知道不能收銀子，便也不敢收太多。

加上小兒跟生疏,怕惹了兒厭棄。於是,上百兩的銀子從來不收，只五十兩以下的禮會收一些。

可圍上來的人實在太多了，簡母私底下盤算過,就這種送銀子給的,應該有十幾個人。

柳夫人還在等著回答。

簡母心裡惶恐不安,勉強笑道：「最近我手頭不方便，過幾天……」

柳夫人微微頷首：「那我可記住這話了。」

語罷，轉進門。

簡母鬆了一口氣。

可這口氣松得太快,回去的一路上簡母又偶遇上了好幾個問要銀子的夫人。雖然沒非要拿到,但也讓簡母恍惚間覺得自己跟兒鬧翻的事,好像已天下皆知。外人一知道,是肯定不會借銀子給的,並且，追債的人會源源不斷。

簡母沒有多想，直接讓馬車送去了史府。不為了這些債務，只為了兒對外放出的那番話,也得問個清楚。

蘇允嫣沒有避而不見，早在放出話的時候，就已經在家中等著簡母上門。

有外面那些債，簡母心裡忐忑,忐忑里又有一被欺騙的惱怒,反正是親娘,兒該敬著,一進門就道：「我欠的那些債，你應該知道了吧？」想得好，無論如何也要把兒服，否則下半輩子的日子大抵不會好過。

蘇允嫣頷首：「我也是才知道你借著我的名聲，在外胡作非為。」

簡母不服。

蘇允嫣抬手止住的話：「你憑什麼認為那些高高在上的夫人會願意跟你相，願意送你銀子花？你當你自己是誰？」

聞言，簡母說不出反駁的話，振振有詞：「我是你娘，濃於水，誰也改變不了，你過得好了，我的份也水漲船高，這有什麼不對？為你的生母親，沾你的還錯了？」

蘇允嫣氣笑了：「你別我跟你斷絕母關係！」

簡母不說話了。之前不想追究簡父的死，在外人看來確實是包庇兇手，若是兒藉此跟斷絕關係，道義上也說得通。

如果斷絕關係，才是真的要完！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把你現如今所有的東西都給我置，我把那些東西賣了，還你欠下的債，剩下的我幫你還，然後你去外城的小院，我每個月給你二兩銀子。」

簡母自然是不樂意的：「那第二呢？」

蘇允嫣面淡然：「我認為父親的死跟你有不開的關係！我實在不相信你在熬藥的時候沒看出葯和枯枝敗葉的區別。你若不肯還債，不想要我的供養，那麼，我便對外宣稱，我們母之間再無關係，你做的事與我無關！」

聞言，簡母有些絕。

不想選第一，更不想選第二。

「還有第三嗎？」

「沒有！」蘇允嫣一臉嚴肅：「事實上，從你包庇姐姐的那天起，我就不想管你了。」

簡母試探著問道：「我想回鄉，嗎？」

蘇允嫣頷首：「也行，你把你手邊所有的東西當掉還債，看在母分上，我把剩下的債給你還了，然後你自己想法子回鄉。」

自己回？

這裡離家鄉千里之遙，這一路上萬一遇上賊人，一條小命可就代了。

這人呢，日子過得越好，就越是怕死。簡母剛因為兒嫁得好，被眾人奉承，哪裡捨得死？

問：「就不能讓陸將軍派人送我回去嗎？」

「不能！」蘇允嫣不耐煩與糾纏：「你若執意，我便讓他找人送。但是，能不能平安到家鄉，就看你的運道了。」

簡母聽著這話，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對上兒冷淡的眉眼和不耐煩的神，心下的悚然一驚，兒話中的意思……該不會是要在路上對手吧？

一時間，簡母心裡想了許多，最近和各家夫人來往，也聽了不私，比如，有那嫁高門的子，怕家裡人拖累，直接給家人送上有毒的點心，好讓自己再無拖累。

憑們母倆如今這生疏的關係，下毒的事……真的有可能發生。

「我選第一。」

蘇允嫣並不意外，吩咐道：「文秀，你跟夫人一起去把所有的東西都送去當鋪，盡量多換一些銀子。」

簡母很有些捨不得：「我就不能留一點嗎？」

「你本就出平常，哪怕到了京城，你也還是村婦，憑什麼用那些華麗富貴的東西？不屬於你的東西，你拿了后，肯定要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蘇允嫣面淡淡：「你想我與你斷絕關係嗎？」

這番話，將簡母這些日子被人奉承而升起的飄飄然徹底打落谷底。哪怕兒是一品誥命，也不能改變村婦的份。

簡母很不甘願地跟著文秀出了史府，回到了住的酒樓，文秀看似溫，其實態度強，毫無商量餘地地將所有的東西都打包送去了當鋪，然後拿那些銀子回來結了在酒樓的花銷，又放出話去，讓所有借銀子給簡母的人前來收債。

這一弄，就是兩日。

兩日後，文秀還完了債，那些從當鋪換來的銀子花得不說，還從蘇允嫣那裡支取了九百兩。

這九百兩銀，是簡母在蘇允嫣與陸朝晉定親之後的花銷。

在那之前，也沒人願意借給。

還完了債的簡母被再次帶到了蘇允嫣面前，此時的很是心虛。

因為突然恍悟，兒一個月只願意發給二兩銀子，而這九百兩，足夠發三十多年了。

今年已經四十歲，人到七十古來稀，就拿活到七十歲來算……把自己剩下三十年的銀子都花了。

「你果然是好樣的。」稱讚的話，怎麼聽都有點譏諷的意思。

事實上，簡母最近在外跟各家夫人來往的事，蘇允嫣是知道的，並且是默許的，本就打算讓簡母欠下一筆債，然後好拿。否則，不想供養簡母，而簡母憑著母親的份是肯定要鬧的。

現如今，幫簡母還了這筆債，簡母再想要鬧，也沒了立場，就算讓外人知道每個月給母親剛好夠溫飽的銀子，也站得住腳。

聽著兒譏諷的話，簡母有些惱：「你說給我一個兩進宅子，我手頭就鬆了些。難道一個宅子還不值九百兩？」

「正好抵了！」蘇允嫣從善如流：「從今日起，我不欠你的。」

簡母：「……」把大兒送進大牢得來的兩進宅子，就這麼沒了？

蘇允嫣不願意與掰扯，吩咐道：「文秀，送夫人去外城的宅子。」

簡母很不甘願，但兒已經不願意再聽說了。

被送到外城，看到有些破舊的小院，簡母真的後悔了，若是早知道小兒有這番運道，當初就不幫著大兒了。

*

把人送走，蘇允嫣邊又清凈下來，一轉眼，到了三月初。

正值春日，正好，蘇允嫣一大紅嫁，從城的兩進宅子出嫁。

也是在婚期的頭兩日，才搬出史府。

史府對此很不能接，再三挽留，蘇允嫣還是執意搬走了，理由都是現的，有自己的親娘，怎麼可能由養母送出門呢？

這一下，與史府的關係更加生疏。

出嫁時，蘇允嫣還是把簡母接回了城，母倆近一個月不見，簡母自然是有許多話想說。

簡母住在外城的這段日子，比起逃荒路上自然是好了許多，甚至比在家鄉都要過得好一點，但是，卻不能和之前被眾人奉承的那幾個月比。由奢簡難，穿過錦華服，吃過珍饈味，再過回茶淡飯的日子，總有些不甘心。

蘇允嫣卻不想與多說，把人關到了另一個院子里。

陸將軍有喜，將軍府中門大開，迎接八方來客，許多人破了腦袋想要一張請帖，有那心思活絡的，還往蘇允嫣的宅子送賀禮。

太貴重的東西，蘇允嫣一律不收，無論是誰送的，都當即退回。

吉時到了，蘇允嫣一大紅嫁，由陸朝晉親自抱出了門。

當朝的輔政大臣之一親，長長的迎親隊伍，一眼看不到尾，兩邊都是看熱鬧的百姓，鑼鼓喧天，很是熱鬧。

蘇允嫣聽著外面喜慶的聲音，蓋頭下的角忍不住翹起。

*

大牢中，吃過飯趴在那裡午睡的簡雙賢突然睜開了眼，周圍的犯人也在議論外面的喜慶聲音。

「誰家親？好熱鬧啊！」

「當初城中富商楊家親，那才熱鬧，嫁妝足有一百多抬……」

另一個人信誓旦旦：「楊家那一回我也在，不過，今兒這個聲音更大，好像還是往南邊，那邊住的可都是高，肯定比楊家那一次還要熱鬧！」

這話惹了先前那人的不滿，二人就哪一次比較熱鬧而爭論起來，看守聽到靜，斥道：「吵什麼？」很是不耐煩的樣子：「要不是你們，我都去外面看了，你們吵起來，我連聽聲都不！輔政大臣親，一輩子興許就只上這一回，沒能親眼所見……實在倒霉！」

簡雙賢心頭一震：「是陸將軍嗎？他換未婚妻了嗎？」輔政大臣攏共就兩位，另一位今年都快七十了，肯定不會是他。

看守瞅一眼，知道的份，淡然道：「陸將軍與未婚妻時常相約出遊，簡姑娘的嫁妝都是陸將軍給銀子置辦的，怎麼可能換未婚妻呢？」

簡雙賢：「……」

搖搖頭：「我不信！」

看守嗤笑一聲：「別人都是盼著自家姐妹越來越好，像你這樣的，還真是見，也難怪簡姑娘不搭理你。換了是我，我也不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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