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雙賢一時沒開口,心下為難。

餘瞄妹妹神，卻看到手中一閃而過的綠。那耳墜的品質從未見過，但玉這玩意兒,越是剔越貴重。

想到此,簡雙賢心下一轉，走到蘇允嫣面前：「妹妹，我有些話想私底下跟你說。」

蘇允嫣揚眉,看了一眼孫家母子和門口哭求的老夫妻倆。頷首道：「好啊！」

走出了山,門口的老夫妻眼見沒人攔著,一溜煙奔了進來，到了角落住石頭，打算這一回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把自己再丟出去。

方才還攔著他們的蘇允嫣並沒有搭理兩人,自顧自率先出了山。

簡雙賢急忙跟上。

一出山,乍然離開溫暖的火堆,外面冷風一吹,凍得簡雙賢牙齒打,了上衫，繼續跟上。

走了兩步卻發現前面的人沒，抬眼就看到了自家妹妹臉上似笑非笑的神。只聽道：「姐姐，冷不冷？」

這種天氣,傻子也知道冷吧？簡雙賢抱著手臂：「你說呢？」

蘇允嫣抬步往前：「我當然知道，這些日子，我可是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去碼頭幹活，這一路過去,差點被凍僵,唯一的法子就是跑,跑快了就暖和了。碼頭那邊,每天都是我去得最早，否則，我年紀小，人也瘦弱，人家管事該不要我了，你們這麼多人等著吃飯，我要是找不著活兒……」

聽著這些，簡雙賢無端端有些心虛，不想再聽：「妹妹，我找你出來，就是想跟你說，你別趕人走！相逢即是緣，這一路大家互相扶持，才有可能到達京城，趙婆婆年紀大了，沒幾天好活，咱們不能讓寒心。能照顧咱就照顧一二，如此，他們萬一離世，心裡也會溫暖幾分。」

蘇允嫣冷了臉，質問道：「他們罵我，隨口污衊我的話你沒聽見？我一個姑娘家背上暗娼的名聲，以後名聲怎麼辦？你居然勸我息事寧人，你還是我姐姐嗎？」

簡雙賢噎住。

眼見妹妹一臉怨憤，簡雙賢只得哄：「我是姐姐，我不會害你的，你要相信我。」眼神一轉，繼續道：「趙婆婆他們回去，你拿孫伯母的東西就沒道理，所以，這東西咱們得還回去。包括你拿的戒指，也還了吧。」

蘇允嫣臉上滿是譏諷，只是此時一片黑暗，簡雙賢看不見。

出手來：「聽話！」

蘇允嫣沒，只問：「這是我辛苦扛貨換來的，你輕飄飄一句話就讓我還，憑什麼？你是好心，可我沒你這麼善良，這些本該就是我的，我就不還！」

簡雙賢：「……」

好話說盡，就是不聽，妹妹好像一夜之間就不聽的話了。

「二妹，爹從小就教我們與人為善，這種世道，大家就更應該互相扶持，不過就是幾個糧餅子，你怎麼好意思收人家這麼貴重的禮？爹若在天有靈，也會不高興的，難道你想讓爹都已埋在地下，還要擔憂我們嗎？」

苦口婆心的殷殷苦勸，不知道的，還以為妹妹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呢。

蘇允嫣並沒有聽進去，笑容越發譏諷：「姐姐，你別拿我當傻子。你就直說吧，為何要這麼捧著孫家母子？」

簡雙賢一驚，心底的想法被人乍然揭穿，心虛之下，怒斥道：「你胡說什麼？」

對著妹妹，習慣了呵斥。下意識的反應也是斥責。兇完了才後知後覺自己語氣不好，緩和了下，語重心長道：「我真是聽咱爹的話，你別跟我擰，快點把東西給我！」

說著，還手上來搶。

蘇允嫣後退一步：「爹生前最不聽話的人是你。他早說了不收留人，你怎麼做的？」

一把拂開簡雙賢的手：「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不就是看孫家母子富貴，想要攀附權勢麼？」

簡雙賢被狠狠甩開，地上不平，險些摔倒在地，聽到妹妹的話，心神一震，口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其實，簡雙賢不是這麼衝的人，只是對著妹妹下意識地沒那麼戒備。扶著石頭站直子：「二妹，我想說的是，你怎麼知道孫家富貴的？難道你是發現了他們出好才故意要謝禮的？」

再如何掩飾，一瞬間的反應也騙不了人。蘇允嫣已經確定，簡雙賢會照顧孫家母子倆，就是發現了他們出好，起了攀附的心思。

猶記得孫家母子混隊伍，還是早之前，或許，簡雙賢會收留後面的那些老弱病殘，都是為了表現出自己善良的品行。

也是，簡雙賢出不好，跟孫家不能門當戶對，唯一能有的，就是善良。

「等價換而已。你想多了。」蘇允嫣轉就走：「想要我還東西，沒門！」

簡雙賢急了，若不還東西，趙家老夫妻又不拿好回到山，孫家母子該要多想了。

追上去想要拉住妹妹，卻發現跑得極快，等好不容易追上，二人已經到了山門口。

山中氣氛凝滯，蘇允嫣看向周氏：「周姐姐，你不是想離開麼？咱們這就走吧。」

這還是夜裡，外面人跡罕至。別說子，就是男人也不會選擇這種時辰出門。

可周氏聽到的話后，立即起出門。

別人不知道，可是知道簡雙淑一人能打五個壯漢。本不用怕。就算遇上的人多，打不贏，難道還不會跑麼？

眼見蘇允嫣要走，所有人都急了。簡母追問：「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蘇允嫣回頭：「趙家倆人信口污衊於我，姐姐居然還勸我放他們進山。就沒把我當妹妹，既然如此，我走就是。娘，姐姐善良，對待外人都傾盡全力相助，對您只有更上心的。如此，我也可放心離開。」

退後兩步，對著簡母認真磕了三個頭：「娘，不孝以後不能盡孝膝前，您保重！」

語罷，不理會山中眾人的挽留，拉著周氏飛快離開。

這周圍的山不多，可郊外的山上有許多人逃荒去了京城，走得雖不如簡家人村裡那麼乾淨，但找一兩個空著的屋舍，還是容易的。

二人點了個火把，在夜裡急行，很快就在郊外的村裡找著了空的屋子，安頓了下來。

夜裡，兩人躺著床上，周氏很是興：「你還真是說走就走。」

本來還有些懷疑簡雙淑放不下母親呢。

這個世道，拋棄妻子，拋棄雙親的人比比皆是。可周氏卻不認為辛辛苦苦扛貨賺糧食回來養活山十幾個外人的簡雙淑做得到。

可簡雙淑手好，一般人傷不到，跟在一起特別安全。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離開，周氏也不想放過。大不了，等上幾天再想別的轍。

剛才周氏那麼問，一是煩了山中人的胡說八道。二來也是試探。

「眼中只有我姐姐，這麼多天，你看心疼過我麼？我有什麼捨不得的？」

周氏在山中大半的時候都把心思放到了自己夫君上，但也知道，山中的人都靠著簡雙淑養的。而簡母，除了偶爾在上念叨幾句怕兒出事，也沒有多擔憂。此時聞言，勸解道：「這人的親緣強求不來，你別傷心。等到了京城之後，我會照顧你。」

*

一群人再三挽留無果，看著二人離開后，山中安靜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這周圍早在之前三百多人時被翻了多遍，本就找不出多東西。這大半個月來，他們偶爾從外面找一些野菜，主要還是得靠簡雙淑拿那幾個餅子回來糊口，不死而已。

本以為熬過這個冬，等到春日來臨，到時候日子就好過了。沒想到在過冬前，簡雙淑這個主要勞力跑了。

他們現在怎麼辦？

簡母蹲在一旁哭，簡雙賢面沉如水。

那邊的幾個孩子窩在一起，已經睡著了。眾人沒發現的是，那群孩子里最大的狗子出去一趟后，再沒有回來。

趙家夫妻倆很是忐忑。

簡雙淑臨走之前說了，就是因為姐姐強留下他們老兩口，才離開的。山中剩下的這幾個人，很可能會怪他們。

果不其然，喬氏冷聲道：「年紀一大把，只會拖累人。活著也是浪費糧食，還不如去死。」

這山中年紀最大的就是趙家老夫妻倆，這話直指二人，趙婆子心裡發虛，悶不吭聲忍了這指桑罵槐，還拉了一把想要還的趙老頭。

那邊喬氏見二人不接話，只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裡更加憋屈。怒道：「活了大幾十年還不會說話，不知道閉著麼！把人趕走了，現在我們怎麼辦？你們兩個老不死的，這是要把我們這一群人都拖累死啊！都說吃人短，吃了人家的還要毀人名聲，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趙家老夫妻倆還是不吭聲。

喬氏怒氣無發，手一指：「看了就煩，你們倆給我滾出去！」

難聽的話趙婆子能忍，這個年頭，面子和骨氣已經不值錢了，最要的是活下去。只要能留下，怎麼都。但讓離開，門兒都沒有！

趙婆子眼見從頭到尾簡雙賢就沒出口趕他們，之前那些天，簡雙賢看他們年紀大，還會挑稍微大點的餅子給他們吃，是個真正善良的姑娘。想到此，趙婆子心一定，道：「我承認剛才我說錯話了，可不到你趕我走。這山不是你們家的！簡姑娘，您要趕我們走嗎？」

真要趕，姐妹倆不會吵架，簡雙淑也不會負氣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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