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這次真不行了

永青侯府，藏書閣。

李青對照著目錄，時不時拿出一冊《永樂大典》翻閱，希冀能找出針對朱婉清的醫治之法。

《永樂大典》作為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百科全書，自然涉及到了『醫學』，且還不。

在此之前，李青雖偶有翻閱，卻從未如今時這般，如此系統的汲取醫道知識。

現在，他是實在沒別的招兒了，平生所學幾乎都用上了，效果卻是越來越小……

不是李青醫不行，而是再如何高明的醫治之，都有一個限度，亦會不可避免的出現『疲勞』況。

一招鮮，吃遍天，在醫上不普適。

再高明的藥方，病人長期服用，也會出現耐藥。

換之真氣、針灸，亦然。

一冊，一冊，又一冊……

李青潛心苦讀《永樂大典》，比之寒窗苦讀為科舉鬥的士子，更有過之，然，努力未必有回報。

這諸多醫學知識中，很有讓李青這個『神醫』眼前一亮的地方，即便偶爾有，也不適用朱婉清……

李青沒有放棄，可一連十餘日的堅持，非但沒有給他希，反而愈發失。

其實，李青心深也沒抱太大希，可當真看不到一點希之時，又是一種心。

書案前，《永樂大典》壘了數尺高的書牆，只能聽到翻書聲，看不到他的人，偶爾伴隨著重的呼吸，這是李青心極為糟糕的表現之一。

朱婉清在兒的攙扶下，走進藏書閣，朝書案喊了聲「李叔」。

翻書聲一頓，下一刻，李青腦袋升出書牆，「這天兒越來越冷了，這裡又生不得火，有事讓人過來喚我便是了……」

說話間，繞過書案走上前，「走，先下去，這裡涼。」

「其實也還好啦。午飯之後睡了會兒，睡醒又看了會兒書，這會兒實在無聊……」朱婉清淺淺咳嗽了下，消除掉咳意，笑著說，「都還沒冬至呢，金陵又不是順天，沒那麼冷。」

略帶調皮的說：「只是李叔你覺得我冷罷了。」

李雪兒幫娘親了狐裘大氅，說道：「娘親的廂房這會兒正在開窗換氣呢，不比這裡暖和多。」

李青做了個深呼吸，無奈道：「那好吧，去隔壁說。」

隔壁臥房，三人挨著桌子坐下，朱婉清說：「永樂大典所涉甚廣，對常人來說，那些醫書或許有用，可李叔你不一樣，你是張祖師的唯一嫡傳弟子，其實，你比永樂大典厲害……」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李青打斷，說。

朱婉清輕笑笑，道：「可李叔你就是天外天啊。」

「拍馬屁。」

「事實嘛。」朱婉清說，「沒必要看那些醫書了，我什麼況我知道，李叔你也知道，想看，以後時間有的是，現在你就放輕鬆一些吧，就當為了侄。」

李青默然。

李雪兒一直悶不吭聲，默默難過。

「好。」李青說。

朱婉清笑意濃郁了許多，輕咳數下，說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我不害怕；相信未來有一日禍臨己，李叔你也不害怕，不是嗎？」

李青默然點頭，出一笑，說道：「李叔經歷好多別離了，當然了，肯定會有一點點傷心，一點點難過，畢竟，你和宏兒是我看著長大的嘛，哪能不心疼啊？」

朱婉清『嗯』了聲，說：「今兒沒什麼風，上次看宏哥回來我一直悶著，不若陪侄走走吧，就在侯府。」

「好！」

…

朱婉清一手拄著拐杖，一隻胳膊被兒攙著，步子沉重，心卻很輕鬆，與李青有說有笑，介紹永青侯府的樓閣亭廊，時不時遇上李家小輩兒，打過招呼之後，朱婉清又著重給李青解釋一番。

多大啦，啥啦，哪一房的啦……

李青靜靜聽著，一一記下，時不時主問一句，雖然註定沒有集。

他的，只在李家家主之間傳承，不可能讓所有人小輩兒都知道，除非，哪天他這個大明長生者的，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在此之前，李青不會主暴。

不再改頭換面，讓人逐漸發現自己『非凡』的一面，並不意味連帶著兩任永青侯的，也一併暴出來。

一個『長生者』就夠用了。

逛了小半時辰，興緻頗高的朱婉清終是力不支，被二人攙扶著又回了廂房，李青為傳渡了真氣，很快，就睡了。

李雪兒隨李青走出廂房，打發伺候在門口的丫鬟離開，與李青在檐下站立，輕聲說，「娘親看得很通，你也通一些吧。」

李青溫笑道：「我沒你們想象那般脆弱善，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還要你們小輩安？」

李雪兒言又止，低下頭。

李青微微仰臉，向天邊，喃喃道，「唉，你爹走了，你娘也要走了……其實也談不上撕心裂肺，就是總空落落的，沒個著落。」

「都會走的。」李雪兒話剛說出口，便後悔了，怯怯瞧了眼他。

李青神如常，輕輕點頭：「是啊，都會走的，這個時代的人，只能葬在這個時代，沒辦法的事。」

李雪兒微微鬆了口氣，默默道：「不用便好了。」

「嗯。」李青繼續遠眺天邊，好似那裡有十分吸引他的風景。

李雪兒踮起腳，順著他的視線去看，原來是早早升起了晚霞，赤紅如火，極是壯觀……

~

李青還是沒有放棄苦讀永樂大典，白天醫治朱婉清，與閑聊解悶兒；晚上，點燈苦讀醫書……

萬一呢？

反正他不吃不喝不睡覺，又沒什麼，死不了的……

朱婉清時下的狀態，就像從山頂滾落的雪球，越滾越大，越滾越快，勢能越來越足，讓李青無從招架。

從最初醫治好，到之後拖延時間，再到……減輕的痛苦。

李青一再降低標準。

期間，李青類旁通，也研究了一些別的治療法子，可效果不比李青固有的醫治之法強哪兒去。

都做不到拖延時間，只能緩解苦痛。

冬至時，朱婉清便無法行走了，被人攙著也不行，愈發枯瘦。

李浩收拾了下父親曾坐過的木製椅，墊上暖的墊子，讓娘親坐上，又給蓋上厚厚的毯子，一看就特別暖和的那種。

半頭白髮的李浩，推著滿頭雪白的朱婉清，在侯府邊走邊聊……

李青只遠遠墜在後面，不去打擾母子。

朱婉清堅強，樂觀，開朗，坦然，比當初李宏要灑多了。

當初他不舍，如今要去見他。

境遇不同，心態自然也不同。

吃了冬至的餃子，水缸里的冰越來越厚，丫鬟、小廝也越來越臃腫，朱婉清能出來氣的時間越來越……

只在晴天且最盛的時候，曬曬太。

依舊恬靜，十分淡然，哪怕時間沒多了，跟小輩兒互時，依舊特別有耐心。

也很乖，再不復小時候的刁蠻任，遵從醫囑，聽話吃藥，積極接治療，態度好極，雖然表現很差。

一九，二九，三九……

距離過年越來越近，李家卻未像往年那般，早早準備著過年，反而籠罩著一層日漸濃郁的悲傷。

都知道李家老夫人大限將至，快不行了。

李青夜夜不輟，幾乎把《永樂大典》涵蓋的常規醫書看了個遍，醫學知識長了不，卻沒一種能解朱婉清之危……

小年這天，朱婉清終是到了極限，強撐著一口氣，轉去了客堂，喚來李浩、李信長子，代言……

之後，又召集了李家所有子孫，男丁、娃，包括一大群兒媳婦、孫媳婦……，連剛出生的最小輩兒，都被娘親抱在懷裡趕了來。

男丁娃，個個哀傷，一眾媳婦們也哀傷，只是哀傷之餘，也希冀著老婆婆走之前會不會再闊氣一把，再抬高自己一些花銷用度。

朱婉清早早就準備好了，男丁、娃、兒媳、孫媳，重孫媳，一個不落。

李家家大業大，可九九都跟這些人無緣，李浩這個大家主在的時候，他的直系兒孫可以心安理得的富貴，未來李浩不在了，心安理得李家富貴的，就只能是李信的直系後代了。

雖說到時候，都會得到一筆不菲的安家費，可誰嫌錢多啊？

眼下多得一點，未來分家便能多一分底氣。

有親，也有市儈，卻是絕大數家庭的真實況。

李青看在眼裡，有唏噓，有理解，有釋然……

代完這些之後，朱婉清便昏睡了過去，李浩知道娘親沒什麼時間了，就打發了一眾妻妾，兒媳，以及小輩兒們離開。

只留下他自己，小妹，以及冷靜的可怕的青爺。

大侄很聽話，李青也不想食言，就沒再用那紅丹丸，只是肆無忌憚用真氣、針灸，不計後果的喚醒那殘存的一丁點生機。

足足兩刻鐘之後，朱婉清才幽幽醒來，迷糊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恢復清醒。

「李叔，這次侄真要堅持不住了。」歉然說。

「很棒了，真的。」李青豎了豎大拇指，回頭朝兄妹二人道，「你倆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