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起下樓,在附近找了個還算僻靜的地方。
秦冰有意打破這份尷尬,故作隨意地拋出問題。
“秦淩,聽你舍友說那話,你們是在配合查案?”
秦淩麵不改地道:“算不上。
你不用來打探,放心,我還沒閑到要去舉報你的程度。”
王攀這事,其實有一陣子了。
他從江惜文手裏弄到最新的香囊,直接轉給他表舅,讓人拿去化驗。
同時想盡辦法和江惜文拉近距離,費了不心思混進的臥室,拍下一堆證據。
年人第一次辦這種事,又激又生,其中也沒犯錯,鬧得差點喪命。
好在他聽了秦淩的建議,始終和表舅保持聯係,最終功接頭。
至於那所謂的詐騙組織,按照王攀的說法,幕後之事錯綜複雜,涉及極其龐大的利益關係,涉案之人員難以統計。
局裏費了很多功夫,也隻據江惜文邊的蛛馬跡,抓到幾個疑似頭目的人。
案件還在調查中,香料的理結果隻能等通知。
但對秦淩來說,這已經是極好的消息,這幾天他沒和王攀慶祝。
在最高興的時候上最晦氣的人,他還能笑出來就有鬼了。
“有事說事,沒事就走吧。”
“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姐姐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人嗎?”
秦冰垂下眼,為難地吸吸鼻子。
知道這招對秦淩不管用,也不多演,做足腔調就把保溫桶遞過去。
“聽人說學校食堂沒什麽營養,好多學生家長都是專門住在附近給孩子做營養餐的。
你也知道我沒什麽好手藝,就給你包了點餃子,你嚐嚐。”
蓋子打開,香氣鑽鼻孔,勾得人食指大。
但凡換個場景,秦淩現在都該吸溜口水了。
可惜,對著秦冰的臉,他隻能看到很久以前的自己。
那是上一世的記憶,他從小就聽人說,吃餃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過節要吃餃子,一家團圓要吃餃子……家人親手製作的餃子會貫穿人生很多個重要的時刻。
和孤兒院的人一起包的餃子不同。
秦淩對此多有向往,大概是心理因素影響,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這都是他最喜歡的食。
但他運氣不好,所期的事往往不能實現。
家裏人難得挽起袖子下廚,親自包的餃子不多,大部分都會進秦觀裏。
“沒事,本來就是給小觀準備的,你不想吃就咬著找幣,晚點再讓人給你做飯。”
這句話秦淩記了好多年。
他著肚子,看秦觀在母親的陪伴下糟蹋食,每個餃子都稍微咬一點,甚至直接搗爛。
秦淩就像個背景板,說再多也會被忽略,隻能當眼看著的局外人,見證別人的親。
哀求許久後,他也能吃到下人準備的餃子。
買來的凍餃子皮和糙的餡,和他想象中的味道大相庭徑。
那時候的秦淩不信邪,堅信是包餃子的人有問題,對此抱有幻想。
直到某次過節,學校恰好在做親相關主題的宣傳,教學樓的牆上著很大一幅宣傳畫——一個穿圍的慈祥母親站在桌前,笑著和旁邊麵團的小孩說話。
秦淩心中向往這樣的場景,越看越覺得,猶豫許久後去找老師請假,專門回家找父母姐姐一起包餃子過節。
那一天,他的願真的實現了,家人想起他吃餃子的事,早早給他準備好香氣撲鼻的餃子,藏在廚房裏,給他一個驚喜。
“這是……給我留的?”
秦淩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
餃子的份額也不大,剛好是年人一頓的量。
秦淩心激,認定這就是給他留的那份,高興地連著往裏塞了幾口。
而後聽見聲音的趙雙急匆匆走進廚房,震驚地看著這一幕:“你在幹什麽?!”
秦淩忍住的眼淚,嘿嘿傻樂:“吃餃子啊,這個真好吃,謝謝媽……”
“你別管我媽,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趙雙聲音尖銳,抄襲旁邊的搟麵杖,一下下砸在秦淩上。
“你活不起了啊!小觀生病想吃餃子才包了點,這你也要!
沒家教的畜生,你在孤兒院都學了些什麽!”
“太太!”
聽到靜的下人趕過來阻攔,攔在秦淩麵前勸,“他還小,估計是無心的,您別跟他計較。
秦淩爺,還不趕道個歉?來說兩句好話,去求求爺……”
秦淩早就愣住,手裏的餃子滾燙,他卻覺得四肢冰涼。
眼淚不停地往外滾,但分不清是因為殘餘的和怨恨摻雜的緒,還是因為骨裏鑽出來的鈍痛。
“你還替他說話,我看這小子就是沒規矩。
經常和一群有媽生沒媽養的東西混在一起,難免學得一點骯髒的手段,不多打幾頓怎麽能改過來。”
秦政不知何時也走到廚房門口,雙手背在後,居高臨下地看那時年的秦淩。
“但凡有點教養的孩子,都不該大白天逃學溜回家,一聲不吭地進廚房東西吃!”
那些人一張一合,吐出來的字句全都變魔咒,在秦淩的夢裏反複出現,困住他許多年。
從那天起,秦淩清楚意識到秦家人打心眼裏瞧不起他,也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
所謂家人包的餃子,對他來說,早就從夢變夢魘。
“怎麽不說話?”
耳邊出現急切的呼喊,秦淩堪堪回神,就見秦冰擅自拿出筷子,夾起餃子往他跟前湊。
“你嚐嚐,你小時候不是最喜歡吃這個嗎?”
秦冰還和以前一樣。
想做什麽就做,讓秦淩把輕蔑地施舍當聖恩,從來不管秦淩是何想法。
“不用。”
秦淩胃裏翻湧,聞著香都覺得惡心,下意識後退。
秦冰一愣,而後作變得更急切:“怎麽會!以前每次過節,你都說希姐姐能給你包餃子的!”
秦淩心中震,複雜的緒表現到臉上,全演變荒誕的笑容。
看,這些人不是不知道他要什麽,隻是一直懶得搭理。
到有求於他的時候,才把那些過往翻出來,標榜為親的證明。
未免過於可笑。
“我不想吃,你收回去吧。”
一個手往外推,另一個拚命往前送,兩方拉扯幾次,保溫桶蹭著手汗側翻,哐當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