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河沉默著,已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過去的同鄉。
他當然也想過回家。
可他與王昊分明有些相似,卻又截然不同。
而當眼前的王昊,將埋藏于心中,從未表出過的執念,盡數掏出來給他這個同鄉看時,江河所想的卻是另外的事。
他沒有正面回答王昊的問題,只是明悟道:
“所以他們每個人都想在臨死前保留自己的靈氣,把他們這幾千年的積累,一并渡給你,讓你還能繼續保有生的希——
也讓你繼續保有,回家的可能。”
王昊神一暗,苦笑了一聲,道:
“敖瑩、蕓瓊和寶寶,他們都是這幾千年來一直陪在我邊的人。這數千年里,我們一起經歷了太多喜怒,太多哀樂,太多長,直至最后幫他們實現了自己的愿……”
“而現在,他們也想幫你實現你的愿。所以他們想為你拖延更久的時間。”
江河疑道,
“但那足夠讓你回去麼?你又如何才能回去?”
王昊見江河有意,便解釋道:
“你可知,我們為何而來到這個世界的?”
江河聽江秋皙提起過這些:
“世間的一切因果早已既定,萬生靈亦有各自定局,是為‘定數’。
所以天道為求自救,而不斷地將其它世界的‘變數’引來,填充到‘定數’之中,從而演化作一個新的‘定數’,一個新的結局。”
“所以,是天道將我們一并引來的。”
王昊道,
“能帶我們離開的,便只有天道。”
可江河卻道:
“可就算將我們送走又有何用?
你已在這世間活了幾千年,這甚至是此方世界不斷回、重復、推演而達的結果。
對于這生靈洲而言的幾千年,于生靈洲之外,那浩瀚無疆的穹宇而言,又該是多個千年、萬年?
倘若天道真有將我們送回去的力量,可真當我們回到那方天地時,一切都已滄海桑田,你所想念的、在乎的,乃至于我所在乎的一切,都沒辦法留下丁點痕跡——
我們的父母、親友,也注定會消逝在那個世界的時間長河里。
所以……
王昊,我們無論如何都回不去了。”
“不。”
王昊卻搖了搖頭,篤定道,
“既然每個世界都有獨屬于自己的時間長河,那便意味著,我們的故鄉,亦有倒轉時間的可能!
只要回到那方天地,倒轉那方天地的時間,重新推演到我們的靈魂,離開那方天地的那一日,我們便能夠真正的回家!”
江河不解:
“那你要怎麼做?你如何去影響那方世界的時間長河?”
“天道!
能掌管那時間長河的,唯有天道!”
王昊早已有了決斷,那是植在他心底,埋藏了幾千年的計劃,
“這生靈洲因何而走向滅亡?皆因第一紀的天外來敵,迫使天道不得已用寂滅作為代價,換取這生靈洲的一息存亡,才有了今日的一切——
這恰恰說明,一方世界擁有吞并另一方世界的可能!
只要我們為這生靈洲的天道,再將其它天地吞并,奪取他們的時間長河,我們便有將那方世界,也一并倒轉的機會!”
江河明白了王昊的意思:
“所以……你也想就天道之位。”
到頭來,還是逃不過對這天道的爭執。
江河嘆息之際,卻見王昊搖了搖頭,一雙寬闊的大手落在了江河的肩上:
“不,不是我。”
他目灼灼地瞧著江河,道,
“是我們兩個人!”
“我們?”
“沒錯,我們!”
王昊笑道,
“從千年前真正見到你的第一眼,明白了這世間既定的因果開始,我便知道想要實現自己的愿,一定離不開你的幫助。
你是真正了解‘時間’因果之人,你掌握著許多連我都不明白的真相,是天道擇選的至關重要的一環,是真正能夠決定這世間未來的‘變數’——
唯有你的出現,才讓就‘天道’為了可能。
所以才在你的靈魂,渡至‘江河’上的那一刻,將《大混沌訣》,放了你的識海!”
待聽到《大混沌訣》時,江河終于出了了然之:
“果然……”
其實他早就猜測,王昊懷的功法,本不是什麼修行‘生氣’的要訣。
一個修行‘生氣’之人,怎可能將自己的煉作可堪吞噬天地的熔爐?
一個修行‘生氣’之人,怎可能使出那般千奇百怪的法?
一個修行‘生氣’之人,怎可能汲取的了敖瑩他們三人,迥然不同的靈丹?
唯有‘混沌之氣’,能供他做到這一點!
而當年的王昊,早已知曉了江河穿越千年前后的因果,為了達今日的結局,才將《大混沌訣》放到青玄觀的江河上。
如此,有關江河上的最后一個疑問,也便迎刃而解。
王昊繼續道:
“我們若是想要回家,斷不可修行《太上忘錄》,可那本就是天道寂滅之后,所設下的限制。
好在古池為我們開辟了先河——
吞噬修行了《太上忘錄》之人,亦等同擁有了天道之二,而今古池已死,它便了瑤的一部分。
我們便可留魂魄,嫁接己,再輔以我手中的《大混沌訣》,你所掌握的‘時間’,天道有三,盡數囊括。
屆時我們便可就天道之位!”
江河沒想到王昊考慮如此深遠,道:
“可‘生靈洲’的‘天道’,終究會將我們限制在此。便如同古池那般作繭自縛……”
王昊卻道:
“所以,我們要將這天地也一并吞噬掉!”
“什麼!?”
“若就天道,是為畫地為牢。那只待將這天地的靈氣也一并吞卻,我們便不會再為這囚牢煩憂!”
江河更為不解,抓住了此番計劃的要害:
“這天地豈是想吞就能吞的?
你當汲取靈氣,只是將靈放肚子里消化那麼簡單麼?
汲取靈氣,填充靈臺,那本就是一個過程,否則古池也不會謀劃千年之久,將所有人一腦吞進肚子里不就好了?
這世間的規則若真是吞噬、消化那般暴,天底下又何來那麼多修行之法?”
王昊卻大笑一聲,道:
“他古池都能想明白的事,我又豈會料想不到?
江河,你當這天底下的修士,為何愈發繁多起來?”
這亦是江河一早便猜測,但始終沒辦法得到解答的問題——
為何天下修士越多來越,為何僅鯉國這一彈丸小國,便有半數子民擁有靈臺?
而今看到王昊的自信,他不免想到了一個可能:
“難道說……”
“自是我之所為!”
王昊笑道,
“你也奇怪,為何我已居第十境,卻多年不曾進,反倒愈發老矣不是麼?
你可記得南子、南子二人?”
江河點頭道:
“他們不是你的弟子麼?”
雖然集不深,但至也在當年桃園宴會時,有過一面之緣。
“可他們原本,是沒有修行資格的凡人。”
王昊道,
“我將己靈氣施以法,化作他們的‘靈臺’,是為‘假丹’。
他們憑借我所塑造的‘假丹’修行,也最終化作了我靈氣的一部分——
‘靈氣守恒’,是這天地間亙古不變的定律,不是麼?
每個修士的靈氣愈多,那天地間彌漫的靈氣便會愈發稀!
所以我將己的靈氣,散至這天底下的每一個新生兒,為他們所有人凝聚了‘假丹’。
而當這天地間的最后一寸靈氣,也納到修士的靈臺之中時,我便可憑借這散在世人的‘假丹’,將其一并納到自己的靈臺當中——
那古池自以為聰明至極,可實際上,不過是對我拙劣的模仿罷了……
唯有我之圖謀,方可跳這天地之間,可實現吞噬天地之舉!”
江河怎也沒想到,這足以影響到整個世界的變化,竟一早便出自王昊之手。
他也終于明白,這幾千年間,王昊為他心中的那個愿,究竟付出了多、思考了多!
他從一開始便打定了吞食天地的主意!
那江秋皙所一直忌憚的‘末日’,也從不是險些吸納整個東海靈氣的古池。
而是從一開始,便打定主意回家的,企圖吞食天地的王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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