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門口的靜，眾人齊齊抬頭，見是他們夫妻，忙招手呼喚。

    “快來快來！”

    田頃舉著刀，很是迫不及待地說：“趕的，就差你們倆了，師父師娘不許我切呢！”

    他還是頭回見這般水晶也似麗的糕點，稀罕得不得了，又聽魚陣說下頭黑乎乎的蛋糕胚口富格外好吃，都快饞壞了。

    師雁行和柴擒虎笑著進去，先給裴遠山和宮夫人問好。

    柴擒虎從口袋裏掏出來一把核桃，“師父兩個，師娘兩個，我娘兩個，嶽母兩個……”

    裴遠山木著臉瞅手裏被塞過來的倆山核桃，嫌棄之溢於言表。

    師雁行忍笑上前分辨，“從青龍寺方丈桌上順的。”

    裴遠山：“……”

    更嫌棄了！

    你自己食雙俸！

    還有個這麽能幹的媳婦！

    就差這兩個核桃嗎？！

    宮夫人倒很是開心的樣子，還一迭聲詩雲去取小銅錘敲來吃。

    眾人都到齊了，說說笑笑鬧了一場，到底是裴遠山和宮夫人夫婦攜手切了蛋糕。

    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可可的味道陌生又遙遠，拋開師雁行強行賦予的“涵”，一時間還真未必接得了。

    但是據觀察，心思細膩的讀書人接度更高。

    這類人食無憂，更加多愁善，閑來無事時對著秋風落葉都能黯然神傷，隨便點兒什麽都能琢磨出不一樣的含義。

    裴遠山和宮夫人出世家大族，年輕時順風順水，就沒遇到過什麽波折。

    後來親，也算青梅竹馬投意合，婚後琴瑟和鳴，端的神仙眷，就更了。

    然而卻因在朝堂不由己，一朝被貶，門可羅雀，流落到偏遠小縣城……

    如今吃著有淡淡苦味的巧克力蛋糕，夫妻一人好像又被帶回當初風雨飄搖的日子，一時慨萬千。

    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也就是這麽回事兒麽？

    雖是佛誕日，但在場眾人沒一個信佛的，於是大大方方烤吃。

    宮夫人對師雁行慈道：“前兒你師父的友人送了一頭鹿來，我們如今有了年紀，哪裏吃得了那許多？專等到你們今天過來。”

    鹿大補，吃多了容易上火，如今又值春夏之，熱氣上浮，更該注意。裴遠山和宮夫人都不是多麽強壯的魄，這玩意兒嚐個味兒也就罷了，正經消耗還得看這些小年輕。

    田頃早擼著袖子躍躍試，聞言大聲道：“這有何難？”

    別的不敢說，可吃？我一個頂仨！

    眾人便都笑了。

    另有後頭菜園子裏現摘的茄子、豆和韭菜，還沾著水珠，水靈靈生生，師雁行親自洗了手理。

    這一一年事務繁忙，又有人打下手，早已不像當年那樣日日親自下廚，偶爾也覺得技。

    茄子洗幹淨，不用切，整個擱在鐵網上烤，待到表皮發皺變，看著不那麽飽滿了，用刀子割開一道口子，往裏麵澆一勺濃濃的醬，再加點，烤得滋滋冒油噗噗冒泡兒，最好吃不過。

    韭菜到了六月就臭了，不好吃了，這會兒才剛四月初，抓時間還能吃幾茬兒。

    今天大家都沒正事，不怕蔥薑蒜氣味熏人，都敞開了吃。

    另有提前準備好的麵筋，都穿起來，用刀割螺旋狀，灑些個孜然啊五香麵兒什麽的，越嚼越香。

    還有莊子上的人從附近河裏撈出來的小魚，師雁行趴在水缸邊仔細辨認，發現大多是小鯽瓜子，不過年男子掌大小，上沒多。

    廚房的人有點愁，小聲訴苦道：“好幾條是老爺親自釣的，前兒還吩咐小人們好生養著，等您和幾位大人來了吃。”

    師雁行：“……”

    看著那些迷你魚，心道吃空氣嗎？

    釣魚佬們最需要肯定，不能說他們不行！

    師雁行便親自手，將鯽瓜子清洗幹淨後先下到幹鍋裏烘烤，再用油煎至金黃，搗碎了，加上蔥薑蒜小火慢燉。

    要不了多久，骨爛，去掉沒味兒的渣滓，就能得到一鍋雪白濃湯。

    正好吃烤容易上火，喝點魚湯最好不過。

    田頃玩，魚陣也喜歡湊熱鬧，倆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窩在篝火邊親自手，奈何技有限，嗆得直咳嗽。

    柴擒虎在旁邊拍著掌笑，被宋雲鷺空罵了一回，又樂嗬嗬上去打下手。

    鹿醃製需要時間，素菜先好了，師雁行將那趴趴的沫茄子盛了，分別給林夫人、江茴們送去。

    林夫人正學著江茴的樣子，笨拙地翻烤苦瓜，見狀笑道：“好孩子，這事兒是自己親自手才有趣，你且不必管我。”

    師雁行看著們手上黑乎乎的苦瓜，心道這都什麽奇葩口味啊？！

    沒奈何，又去給裴遠山和宮夫人送。

    這兩位倒是接了。

    裴遠山還喜歡吃茄子的，口味又重，還別出心裁讓加泡椒碎，被宮夫人無駁回。

    宮夫人明正大跟師雁行告狀，“你不知道他，一把年紀了還不思保養，一味酸嗜辣，偏胃又不大好，半夜吃了總哼哼……”

    裴遠山被說得老臉微紅，麵兒上多掛不住，立刻抬高聲音道：“說的甚麽話！我哪裏哼哼……”

    宮夫人撇了撇，傲地哼了聲，端起盤子找林夫人和江茴說話去了。

    裴遠山張了張，一隻手習慣出去想拉人，眼角餘又瞥見師雁行正笑，於是立刻收回來，正襟危坐。

    師雁行哈哈大笑。

    老頭兒有意重樹嚴師威風，便故意木著臉問近況，師雁行都認真答了。

    裴遠山聽得頻頻頷首，最後也顧不上裝樣子，顯得很是欣。

    “你和有度都是有數的，我與你師母並不擔心。”

    上說不擔心，其實還是牽掛。

    師徒倆說了一會兒話，鹿就醃製得差不多了，師雁行回去烤了幾串，又親自給裴遠山端過來。

    遠山公潔，年紀大了也講究，雖然喜歡吃燒烤，卻從不湊近了。

    人家嫌棄煙熏火燎的，弄得上有味兒。

    春天的野剛熬過冬天，一般不會太，但這頭油水卻很足，顯然是有人心飼養的。

    不是師雁行吹，這一手燒烤當真技巧驚人，火候拿得恰到好。

    表麵刷過蜂水，烤得金黃油亮，一顆顆飽滿的油脂吧嗒吧嗒直往柴火堆兒裏落，濺起來金燦燦的火星子老高。

    灰白的煙塵裹挾著濃香，隨風飄出去老遠，連帶著花香果香都被蓋住了。

    因才從火上拿下來，淬滿油脂的表麵還有細碎的油花不斷炸裂，跳著，像有生命似的。

    裴遠山吃了，果然細膩，一點兒不費牙口。

    過了會兒，師雁行忽道：“先生，我派人去往海外尋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