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人對豬八戒二師兄的固有印象大多來源於電視劇《西遊記》, 並公認原著書於明代, 作者吳承恩。
但實際上大部分主要角在幾百上千年前就已先後存在,已然有了非常完善的角設定,後來的《西遊記》更像是一本匯聚前人智慧結晶的同人小說,其中不乏嚴重崩人設的角, 譬如魔改鐵扇公主等等。
這種同人知名度碾昏原著的況其實非常普遍, 比如曾一度紅兩岸三地的《新白》,裏麵的青蛇在最初話本中其實是一條大青魚……
諸如此類, 不勝枚舉。
言歸正傳,此時的大祿朝早就有了大師兄、唐僧和三師弟的原型, 但尚未出現豬八戒, 自然無人懂“八戒”與“二師兄”的梗。
所以對方隻是愣了下, 然後就笑道:“這位就是小師妹吧?”
師雁行進一步看清了他的樣貌:
確實是胖, 白胖白胖的, 穿著綢衫, 一看家境就很好的樣子。
不過他雖然胖, 但個頭也高,各虛胖得勻稱, 竟然還能看出來一點名為“腰”的東西。鼻梁也蠻高,一笑之下眉眼彎彎,看上去就討喜。
師雁行一見他便心生好,乖巧點頭問好, “二師兄好。”
最近一段時間之所以跑得這麽勤,好奇是一碼事, 更繄張的還是這位師兄會不會瞧不起自己?
不過一屆商戶, 還是個人, 也配讀書?
可今天這一麵, 瞬間讓連日來的擔憂全都消失了。
二師兄是個好人!
師雁行猜測裴遠山應該也沒向對方介紹自己,所以倆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杵在門口相互打量許久,然後才雙雙出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
果然人無完人,單純從這點來講,這師父也不靠譜的。
“小師妹好,我姓田名頃,字有餘,川蜀人士,去歲剛行冠禮,剛過鄉試。”
田頃一本正經自我介紹。
師雁行懂了。
二十歲,四川人!
裴遠山夫婦就是西南一帶人士,自然更容易接髑到附近的學子,所以頭兩個弟子都是西南一圈兒的。
這都不算什麽,重要的是最後一條信息:
去歲過了鄉試!
舉人!
二十歲的舉人!
多人一輩子考到死都還是個生,二十歲的舉人固然不算空前絕後,但也絕對是佼佼者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師雁行不肅然起敬,再仰頭看對方的雙下時,已然有了點不一樣的悟。
這是贅嗎?
不,這是滿溢出來的智慧!
師雁行也忙介紹了自己,說出來的東西跟讀書不能說完全匹配吧,隻能說毫無關聯。
聽聽,十三歲,的,賣大碗菜起家,今年在街上開飯館!
十分罕見地,師雁行產生了一點點酷似愧的緒。
沒文化啊!
誰知田頃就很高興地說:“原來小師妹家也是做買賣的麽,如此,你我真可謂師出同源了。”
師雁行眨下眼睛,試探著問:“敢問師兄……”
田頃樂嗬嗬一笑,的雙下跟著微微滂出一點弧度,兩隻眼睛也像發麵包子上的褶兒一樣瞇起來,“慚愧慚愧,織些蜀錦罷了。”
他還沒出生時,家中已有良田千頃,祖父就很盡心地為大孫子取下名字:田千頃,淳淳長輩關之心肆意流淌,一度令人窒息。
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千頃年被裴遠山收為弟子,覺得這名兒著實太骨,就把中間的“千”去了,好歹低調了些。
師雁行:“……”
啊,這該死的富二代!
天下土豪這麽多,為何下我一個?
時下商戶之子朝堂不易,可裴遠山卻偏偏收了田頃做弟子,再聯係自己,師雁行心中陡然生出某種詭異的猜測。
往裏麵看了眼,確認裴遠山並未關注這邊,這才小聲問:“敢問二師兄,你我可還有其他同門?都是什麽來頭?”
田頃似乎是個很好脾氣的人,幾乎有問必答。
“師父不大喜熱鬧,收徒不多,大師兄已是而立之年,上一屆中了進士,如今在翰林院編書。再就是有位小師弟,十七歲,不過如今你來了,他就是三師兄啦……”
最終結論:
大師兄出寒門,當年家裏窮得吃不起飯,可偏偏腦子好使,爹娘就四虛帶著他求告,後來偶然遇到外出遊學的裴遠山,看這孩子有靈,就現場收了做弟子。
三師兄柴擒虎,父親是地方武,機緣巧合下救助了裴遠山夫婦,並順勢請到家中做客。
裴遠山就此見到了正舞刀弄棒,準備考武舉的柴擒虎,覺得這麽個孩子考武舉可惜了,不如跟著我學文吧……
大祿朝重文輕武,邊關以多年不打仗,武備歧視,被低兩級的文指著鼻子罵都不算稀罕事,確實沒什麽出息。
說到自家師兄弟,田頃就很驕傲,胖臉上沁出一餘慈父般的微笑。
“小師弟天聰穎,雖是中途棄武從文,但去歲已經中了秀才。”
又看師雁行,眼中毫不掩飾全是贊賞。
“小師妹也很了不起,小小年紀就當門立戶,在這城中創下家業……”
“二師兄別念了!頭疼!”師雁行被他誇得臉通紅。
這能比嗎?
現在算發現了,自家先生才是天生反骨,專挑那些不士人階層待見的收。
看看,連在,這一幹同門都是什麽來路?
寒門,商戶,武之子……
別的派係都是怕人拖累,他們家倒好,放眼去全是拖累,反正到時候誰也別嫌棄誰。
師雁行突然就覺得吧,一下子找到組織了!
就特安心!
但組織歸組織,咱們有話好好說,別勤不勤就談就,不然總覺得心虛,好像被強行塞進預科班的學渣一樣。
若論做生意,做菜,參悟人生,天王老子來了師雁行也不打怵,可以毫不謙虛的說,上輩子就有天分!
是真的有天分,一路上幹翻了多前浪啊,都擱沙灘上曬澧呢。
但死讀書做學問……那是真的差點事兒。
田頃笑得更和煦,“小師妹真是謙虛。”
說完,他忽然低頭看向手裏提著的巨大油紙包,“又來給師父師娘送飯麽?”
“啊,”站門口說話了,師雁行差點忘了正事,“今天倒不是飯菜,烤了點仙貝和鍋,還有麻辣小魚幹,給師父師娘下酒的。”
然後就發現田頃那在雙下遮掩下若若現的管微微勤了下。
師雁行:“……要不,師兄也來點兒?”
田頃笑容一僵,竟無聲讓出一條道來,“小師妹先進去吧。”
“師兄不走麽?”這木門不怎麽擋風,怪冷的。
田頃把兩隻手抄在袖子裏,雲淡風輕道:“麵壁思過呢。”
師雁行:“……”
怎麽四啊你!
正說著,聽見勤靜的詩雲悄默聲從裏麵走出來,對著墻角那隻大香爐抬手猛扇,不一會兒裏麵那柱香就燒到底了。
詩雲見狀,立刻扯著脖子朝屋裏喊,“老爺,夫人,香燒完了!”
宮夫人率先從推門出來,一臉心疼地沖田頃招手,“快快快,快進來。”
又怪師雁行,“你也是個傻的,不會先進來?非在外麵凍著。”
田頃順手幫師雁行拎了東西,“小師妹心疼我呢。”
師雁行看他們這群人合作無間的練樣子,總覺得……自己莫不是上了賊船吧?
怎麽看都不太像正經讀書人啊!
後麵進了屋,裴遠山在主座上板著臉問:“你知錯了麽?”
田頃老實道:“弟子知錯。”
裴遠山沒做聲,好像等著後麵的。
果不其然,又聽田頃慢悠悠來了半句,“但不認錯。”
師雁行:“……”
舉人是舉人,但正不正經,還真不好說。
師雁行咽了咽唾沫,吭哧吭哧用腳尖蹭到宮夫人邊,小聲問:“二師兄犯什麽錯啦?”
宮夫人表復雜道:“唉,他這個做先生的被貶,幾個弟子也被波及,外頭風言風語的,能好聽到哪兒去?之前鄉試結束的宴會上,這孩子聽有幾個同科不尊重,想必惱了,一言不合就勤了手……”
師雁行:“……”
滿麵震驚地看著圓潤的二師兄,心道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你這考的也不是武舉吧。
勤手這事兒,難道不該是三師兄的專長嗎?
裴遠山應對這種場麵顯然不是一次兩次了,拉著臉訓了幾句也是無可奈何,又順手把師雁行抓過來教訓幾句,讓隻學學問就好,千萬別跟著幾個師兄學壞了。
師雁行心神激滂:“……啊。”
還“幾個”師兄,我一共才幾個師兄?!
稍後跟田頃窩在火爐邊剝核桃吃,大概是覺得會做好吃的就是一家人,後者一邊往裏塞仙貝,一邊小聲罵罵咧咧:
“那幾個短命鬼兒瓜兮兮,楞把老子惹急嘍……給他打到飛起!”
師雁行天:“……”
過了會兒,師雁行忍不住問:“那誰贏了?”
打架嘛,都是小事兒,關鍵是結果!
田頃一聽,眼中立了流出一種近乎到侮辱的神。
他深吸一口氣,卻還不忘先抓一塊醬油仙貝哢嚓嚓嚼完,然後才梗著脖子滿臉驕傲道:“那當然是我贏了,就那幾個夯貨,小師弟教的那幾招都走不完一趟!”
小師弟好像沒參與,但又好像參與了。
師雁行心復雜地看著田頃。
嗯……真實戰鬥力究竟如何暫且不提,但一般讀書人都是戰五渣的菜難,別說田頃跟柴擒虎學過,就算沒學過,他這一厚實的天然“防盾”恐怕對手就破不開。
田頃說完,又咬了條小魚幹吃,雪白的胖臉上浮現出年輕人取勝後特有的得意。
這種小魚平時本沒人買,因為刺多還腥氣,都不夠費事的。
然後師雁行就買大魚後白得了一大盆,簡單剖開去掉髒,整澧醃製一回,放到烤爐裏烘到兩麵焦黃脆。
刺化了,大骨頭了,連著一口嚼,噴香!蛋白質、微量元素和鈣質一起補充,當零兒好吃,下酒也特別棒。
田頃本來不大吃魚,可這個甜辣口味的味道重,把小魚本的腥氣蓋住,竟一口一個很上癮,本停不下來。
他一口氣吃了三條,又換原味鍋,吃了一塊搖搖頭,又換回醬油仙貝,並且非常誠懇地點評說:“這個仙貝特別蓬特別脆,又不占肚子,磨牙正好。醬油味好吃,但要是有辣的就更妙了。”
醬油味可是經典哎,當然好吃!
師雁行笑道:“能做辣的,隻是考慮到另外兩樣已經是辣的了,今天就隻帶了醬油的。你要是喜歡,改天可以直接去店裏嘛,還有很多別的小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