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存見我這樣抗拒他,倒也不生氣,只是拉著薄涼涼地笑,“我不是說了麼?我過得不好,你自然也別想舒舒服服。”
我咬牙切齒,“鍾讓已經很深刻誤會了我和你之間的關係。”
“那又怎麼樣。”
季存滿不在乎地又拉開了一罐新的罐裝啤酒,“你被世人誤會得多了去了,什麼難聽的名聲沒有背過?”
心頭一刺,我攥了床單,隨後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走?等下陳婼要來接你。”
“來接我了,我就走。”
季存手過來我的頭髮,“不樂意了?”
我看著這個有些喝多的男人,眼神沉下來,“我想,沒人會喜歡被別人隨便在手裡控。”
他從始至終,都把我看做一個拿來激怒鍾讓的道,或者說……拿我當一個擋箭牌。
季存又把手放下來,扯著我的角,“商綰,你其實把自己看得明白的。”
我沒說話,沉默的時候,季存又道,“其實我也會想,你能把自己看那麼明白……為什麼到頭來還是要在鍾讓上摔那麼大一個跟頭呢?”
同理可得,季存對慕暖也是。
慕暖把孩子打了,那個孩子可能是季存的孩子,他才會這樣緒失控,可是季存是個明星,他本沒有……可以供自己發洩的場所。
所有的一舉一,都會一不小心,被曝在鏡頭下。
所以季存來找我。
這個病房,說是為了我,不如說是……季存他為了他自己,他太需要這樣一個地方了,封閉,嚴謹,可以肆無忌憚發洩緒的場所。
我道,“我已經過了需要人來安的地步了。”
季存一頓。
“商家家破人亡那一天……我看著家裡人被押進監獄,看著父母的被抬出來,我對自己說,從此以後,所有的日子都是好的。”
我兩眼無神盯著季存,不知道為什麼喃喃著,聲音像是一縷煙,“因為,再也沒有能比那一天更糟糕的了。”
經歷過這樣的痛苦,接下去的吃的苦頭,都不過是一疊小菜。
我對季存說,“這一切都是鍾讓的主使,所以你知道嗎,後來活著的每一天,我的良心,都在因為鍾讓忍著各種煎熬。人世間的苦頭對我來說不算什麼,鍾讓……才是我這輩子的劫難。”
季存喝多了,卻有些錯愕地看著我,彷彿喝多那個人是我一樣,隨後他垮了表,最後拍了拍我的臉說,“傻子,剖心剖肺的話下次不要再找我說了。”
我沒忍住,整個人了。
“我呢,也不是什麼好人。當然如果哪天你覺得你可以撒手人世了,就從我這兒走。去哪兒,找誰,我也不會攔著你。只是目前現在,商綰,你得靠著我活。”
季存將啤酒塞給我,“商綰,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沒喜歡鐘讓,我也沒喜歡慕暖……”
我打斷了他的話,“沒有如果,季存。”
然後把啤酒一飲而盡。
季存眼裡有什麼緒晃了晃,隨後道,“嗯,當我沒說。”
後來我們就沉默地互相菸,喝酒,季存細長的手指著啤酒瓶上端來回晃,單手支著床單,笑得樂不可支說,“你還記得有次你被鍾讓拒絕以後去酒吧買醉,然後正好遇上我和學校帶著人來抓未年嗎?”
我道,“我記得,那是我第一次去,然後嚇得躲進廁所裡……”
季存將易拉罐一丟丟進垃圾桶裡,道,“正好被我抓了個正著……”
還記得那是我第一次去酒吧,以前聽幾個喜歡混夜場的朋友說有多刺激,一走進去差點沒被炸聾,乾脆就在小角落隨便點了杯酒喝。
那個人看我一個高中生,嚇得連酒都不敢給我調,隨便給了我一杯氣泡,就讓我端著杯子坐在那裡看他們手舞足蹈。
我一邊喝氣泡一邊掉眼淚,因為自己晚自習給鍾讓送去的夜宵,讓他當著面打翻了。
打翻了,還不忘砸下一句話,“你能不能別來了?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不行麼,天天追我屁後頭多煩啊,我又不喜歡你。”
那是我親手給鍾讓做的夜宵,這一刻,看著地上那攤東西,我覺得心臟很痛,像是整顆心也跟著被鍾讓砸碎了一樣。
我跑了,渾渾噩噩一個人逃課去了酒吧,結果正好遇上季存帶著袖章來查違規抓人,我往廁所逃的時候,就被季存看見了。
“站住!”
穿梭過電子音樂下瘋狂扭的人群,我剛推開廁所的門,被季存一把揪著領子拉了出來,“跑,再跑啊,你跑得過我?”
我張地抬頭,那一刻,和季存對視,他看著被他抓住扭進懷裡的我,兩雙眼睛對視幾秒,他猛地回神,臉都變了,“怎麼是你?!”
我著脖子,“我也不知道你能今天就出來……抓人啊。”
季存愣住了,隨後直接將我的臉埋進他口,跟著後面有人追上來,“會長,有沒有我們學校的學生……”
隨後就看見一個穿著衛的小姑娘埋在他們高冷囂張的學生會長口哆哆嗦嗦。
季存道,“這兒有個人失了喝多了,你們等我一會,我把安置好。”
隻字不提這人是我。
學生會員嗯了一聲,隨後紛紛散開繼續去別家看,查完酒吧還要查網咖,他們就喜歡玩突擊這一招。
等人走了,季存才把我撈出來,著我的下,盯著我哭紅的眼睛嘖了一聲,“商綰,至於嗎?就為了一個鐘讓?”
“你怎麼知道……”
“你傍晚在料理室一個人做東西的時候,我巡邏學校正好看到了。”
季存拉著我往外走,隨後挑了個小角落讓我坐下,了幾張餐巾紙給我。
那個時候我看著他,劍眉星目意氣桀驁,穿著一模樣俊俏的學生制服,手臂上掛著一個紅袖章,眉梢一挑,年輕狂無人可擋,到的的確確有一種霸道冷酷的學生會長的氣場。他笑著對我說,“給鍾讓做的菜浪費了嗎?你乾脆給我做得了,順路多做幾份,還能讓我拿去送慕暖。”
這人就不會說點好話!
我氣得餐巾紙往他上砸,“滾啊!”
“文藝部部長要是被人抓住一個人來逛酒吧。”季存故意拿著電視劇裡的腔調,“這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啊,商卿是怎麼想的?嗯?”
我一下子沒了聲兒。
隔了好久,我說,“那你……”
季存咧明晃晃地笑了,“給我做一個月盒飯吧。不帶重樣的,每次做兩份,我和慕暖便當。”
不要臉的玩意兒!!
我從回憶裡清醒,當時那張眉眼驚人的臉和現在前的季存重疊,我晃了晃神,隨後道,“後來呢?慕暖吃你的盒飯了嗎?”
季存點頭,將最後一瓶啤酒喝,“嗯,還誇我手藝好。”
“……”我躺回病床上氣,喝啤酒有點急了,肚子脹。
這個時候正好陳婼回來,進來就聞到了滿屋子煙味和酒味,嚇了一跳,隨後看見我和季存兩個人盤在病床上,地上灑滿了菸灰,都愣住了。
“你們……這是在幹嘛啊?”
季存看見陳婼,道,“陳姐,你怎麼現在才來接我?”
“自己一個人不打聲招呼跑出來,還好意思說呢。”陳婼上前一把將季存扶起來,“綰綰還在住院啊,你找菸喝酒,你心裡有沒有點底子啊?”
季存道,“商綰和我好早就認識了,沒事兒,自己人。”
自己人三個字,我了,隨後只能幫著季存說話,“陳姐,我也有責任,他喝多了我都攔不住……你們等下把他送回去吧,路上小心。”
陳婼眼神幽深看著我許久,嘆了口氣把季存扶起來,走的時候季存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再也沒說話。
房間裡陷一片寂靜,煙味酒味久久沒有散去,我整個人呆在床上發愣,直到後來鍾讓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他說,“你和季存回憶舊事……回憶完了嗎?”
他難道一直都在門口聽著?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對著手機問道,“你……在哪?”
終於,門再次被人推開,我看見鍾讓一西裝站在那裡,和季存之前穿著衛登堂室的那副漂亮乖戾的樣子截然不同。
他冷漠凜冽地盯著我許久,放下手機,“季存走了?”
我偏過臉去,“你這不是都聽見了麼?”
鍾讓意味深長地笑,“季存來找你,因為慕暖?”
我沒說話。
“你不用在我面前替他保。”
鍾讓看見了我猶豫的神,隨後對我說,“你跟季存,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沒忍住,抬起頭來看鐘讓,看見他眼裡嘲諷的神,只能咧笑了笑說,“你覺得我和他是什麼關係?”
“不要把問題反問給我。”
鍾讓湊近我,“用疑問句去回答別人,等於將問題拋回去,這招,還是我教你的,商綰。”
我覺得我現在頭上頂著紗布,還扭了腳的樣子,在鍾讓眼裡,一定特別可笑。
比平時的我還要可笑。
我說,“季存需要一個人……來做擋箭牌。正好,我是。”
“你知道他為什麼需要擋箭牌嗎?”
鍾讓看著我這樣,目停留在我上許久,而後間溢位冰冷的聲音,“季存是個明星,要擋箭牌這意味著什麼,你還不清楚嗎?商綰。”
“我知道季存不是個好人。”
我攥了被子,“但是目前,我沒有找到別的可以依靠的人,我和季存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不然呢?誰還能接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我?鍾讓,你養我?”
鍾讓被我最後一句話所震到,男人臉上的表放空了幾秒,像是毫無防備,過了一會他衝我冷笑著,“夢還沒醒?”
我就知道會這樣……
沒關心,心都痛麻木了,可能以後都不會再痛了。
我道,“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假惺惺過來特意提醒我季存有多惡劣。”
我和季存都知知底對方是什麼貨,只是從來不說穿罷了。
因為我們需要合作。
我還不知道他季存打得什麼主意?
鍾讓盯著我很久,“商綰,如果商家沒有出事……”
“別提那些過去的事了。”
我抬頭,看著鍾讓那雙冷漠的眼睛,看著他凜冽好看的面容,只能笑了笑,“多年前的舊事了啊。”
“追溯到高中。”鍾讓冠冕堂皇地問我,“你後悔認識我麼?”
他居然還有臉問得出這種問題。
我搞不懂他今天上門問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是做什麼,可是鍾讓的眼神讓我無從閃躲,我只能咧道,“後悔的,要是沒有你,可能我以前喜歡的是季存。”
畢竟高中時候的小生就喜歡長得帥的男孩子。
鍾讓的表變了變,他手過來,隨後看見了我頭頂上的傷口,就又把手了回去。
我瞇眼笑了笑,“你不會是來心疼我的吧?”
鍾讓從床邊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我,那眸裡已然帶上了些許嘲諷,“你?我從來都沒把你放在眼裡。”
“是啊。”我喃喃著,“我送你的一切,都只會被你摔在地上而已。”
鍾讓頓了頓,我道,“那你可以走了,多謝鍾今天給我來送藥,我不會多想的,更不會腦補什麼你這是在關心我的節,所以你不用擔心。”
鍾讓眼神極冷,“你跟著季存,倒是學會了油腔調和怪氣。”
我笑得開心,“拜你所賜。”
鍾讓轉就走,直到他的影被病房的門隔絕,我才低下頭。
低下頭,呆呆地看著自己手裡被攥的藥袋子,盯著鍾讓送過來的藥許久,我忽然間沒忍住,眼淚就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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