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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宿潛水撈香藥的夢,辛夷翌日頂著熊貓眼醒來,發現自家的驢子已經回來了,正悠閒地甩著尾在河邊的棚子底下吃草料。
今日天氣甚好,雪停了,太將汴河水岸映得金粼粼。辛夷了個懶腰。能讓開心的事很多,冬雪暖、春日桃花,烹茶煮酒,看書問診,以及氣人。
「良人,你去城裡辦些酒菜,今晚咱們把你爹娘、小曹娘子,還有上次去開封府幫我請願的姑婆小嬸姐姐妹妹都請過來。」
普通人家,大多吃兩餐,沒有午膳的習慣,因此辛夷請了晚飯。
故意把聲音拔得高,讓隔壁院的劉氏可以聽得清楚。
「對了,再稱些糖果糕點,買點酒水,把你家攤子上的燒餅米糕多買一些,凡是那天在請願書上畫了押的好心人,咱們都得表示表示。鄉里鄉親的,人得還上。」
昨日平安歸來便想做這件事了,只是著時間給傅九衢做藥膏,耽誤了。
良人笑從院裡走過來,在圍上了手。
「是。我先給姐姐打水洗漱,然後就去辦。」 本書首發,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序章節的閱讀驗
辛夷嗯一聲,在臉盆架前坐了下來。
良人端著水盆過來,將臉盆架邊的木櫃打開,裡頭全是辛夷放置的面霜口脂,瓶瓶罐罐看著十分的多,為了方便,還特地讓木工在上面鑲了面鏡子,洗臉的時候也能瞧得更清楚了。
良人就沒有聽過哪家的小娘子有辛夷這麼的,一面幫換水,一面笑。
「姐姐臉上的暗疹好了很多,也白淨了呢。」
「真的麼?」辛夷抬起頭便湊近鏡子,左右查看,「白是白了,不過大抵是牢里沒見天,捂白的。疹子是好了些,等下我寫個清單,你順便再帶一些藥材回來。」
「好。」良人看潔面,突地低頭在耳邊道:「我二嬸病了,脖子腫脹得像鼓了一座山似的,很是可怕……
天不亮,就在家哭得呼天搶地,四哥哥卻不管,還順了銀錢去虹橋押骰子……二哥哥為了二嫂的事,也是沒有心力勁兒折騰,大哥哥去城裡請來個郎中,說是什麼……癭瘤?」
癭瘤?
現代甲狀腺瘤,民間又大脖子病。
辛夷未聲:「是嗎?這麼慘?」
良人道:「我爹讓我嫂拿了一些自家攤子上的米糕餅子過去看。我娘還發了火,說是二嬸子自作自,惡人惡報,大清早的拌了一回,這邊誰也不理誰呢……」
辛夷笑起來,「那不正好,你把酒菜辦得盛一些,晚上請大伯和大嬸來吃飯,恰好可以說和說和。」
良人:「謝謝姐……」
「這有什麼可謝的。」
「姐,這個癭瘤好治嗎?我娘說二嬸犯了煞星,怕活不過這年關了。」
「那不會的。」辛夷笑了起來,「禍害千年在,這個病一般況下不致命,會遭點罪就是了。」
良人唔一聲,便聽到院門傳來嘰嘰喳喳的笑聲。
是湘靈帶著三小隻回來了。
「娘!」小三念第一個奔過來,抱住辛夷便抬起小腦袋,「你昨夜何時回來的?三寶等你都等睡著了……」
辛夷的臉:「專等你睡著才回的。」
說完又一眼裳髒兮兮的二念。
「你們上哪裡野去了?」
「小姨帶我們去村東看人去了,好多好多人呢。」
辛夷好笑,「人有什麼可看的?」
三念也說不清,就熱鬧罷了,回頭便扯著湘靈,「小姨,你來說,你來說。」
湘靈臉蛋兒紅撲撲的,略帶一。
「是溫姿家有人上門,來提親了。」
辛夷知道,村東的溫姿是湘靈的手帕,小姐妹兩個關係極好,溫姿是母親改嫁到張家村時帶來的兒,比湘靈還要大上一歲,是一個清清秀秀的小娘子,姿很是出挑。
之所以溫姿家有人上門能引來轟,也是因為水鬼的傳聞,外面總有人說,張家村的小娘子生出來的孩子天生怪胎。人都不敢上門,怕說了張家村的親,引來晦氣。(5,0);
張家村許久沒有人登門了,村民們自是歡喜,都跑去圍觀。
辛夷沒由來的鬆了口氣。
開封府大堂那一審,鬧得滿城風雨,人人都知道所謂「天生怪胎」是馬錢子作怪,水鬼的謠言也就不攻而破了。
「這下好了,都不怕水鬼了。你們兩個是不是也想嫁人了?」
湘靈的臉唰一下紅了,「才沒有呢。」
「娘。」三念被冷落半晌,好不容易才上話,拽著辛夷的袖就問:「你有沒有給三寶帶好吃的呀?」
辛夷捻鼻頭,「有。在堂屋的桌子上,去拿吧。」
那些粒點餞其實不是買的,而是曹翊吩咐人準備好的,也是馬車到家的時候才知道,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二念和三念歡天喜地奔堂屋,湘靈怕他們夠不著,笑著跟了進去。
一念卻慢吞吞地走到辛夷的面前。
「你賣掉金娃娃了嗎?」
這小屁孩兒,又來了。
辛夷抬頭,「沒有。」
一念:「你又要辦酒菜,又要稱糖果,你還有錢使喚嗎?」
辛夷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孩子,將面脂柜子合攏,一把揪住他的手腕。
「來,你跟我來。」
一念被拽著進了屋,看著從床下拖出一個黑漆的箱籠,拿出一個錢袋倒在床上。
「你看我是缺錢的人嗎?」
那是昨晚曹翊給的診金。
三個長得像小蠻腰似的銀錠子,沉甸甸的,足有六十兩重。
一念很是吃驚,「你哪裡來的銀子?」
辛夷朝他翻個白眼,「給人看病賺的。荒年不死手藝人,你還怕我會讓你們肚子不?嘁!」說罷將銀錠收起來,不耐煩地推一念。
「好了好了,快去外頭吃東西,別整天跟個小唐僧似的念叨我,煩人。」
一念沒問唐僧是什麼,而是蹙小眉頭。
「那這些銀子夠你開醫藥鋪子麼?你這樣大手大腳地花錢……」
「要你管老娘的事?」
辛夷舉起錢袋子,一副惡毒後娘的腔調,作勢要揍他。
一念這才不高興地哼一聲,出去了。
「瘋人。」
辛夷好笑,「治不了你,小樣。」
~~
良人手腳麻利,去汴京城打了個轉,不到兩個時辰就回來了。
滿載而歸,驢車上裝的全是酒菜。
在北宋汴京城,沒有外賣這個詞,但外賣業務已不新鮮。市井裡條件好的人家,常有懶得開火做飯的時候,要麼直接下館子,要麼購買現飲食回家食用,更有甚者,直接讓店裡的夥計送到家來。
辛夷和良人家是對門,桌椅不夠,便直接從張大伯家裡搬回來,在院子裡擺上滿滿兩桌,請來小曹娘子和要好的幾個鄉鄰,從申時吃到太下坡。
小院裡歡天喜地,而一牆之隔的張正祥家裡卻沒有半點聲音。
偌大一個宅子沉寂下來,冷清得像一座孤墳。
婦人們吃飯的時候也嚼舌,說從張三郎客死他鄉,張正祥家就要敗落了。
天黑的時候,客人們都帶著辛夷準備的小禮品各自回家了,辛夷點燃油燈,搬出石臼來舂藥,張家大嫂龔氏這時卻悄地過來,找辛夷借火摺子。
然後,藉機說家裡的破事兒。
「二郎晌午又去了一趟城裡,方才哭喪著臉回來的……原本開封府答應要放二弟媳婦回家的,可皇城司的爺將人帶走了,二郎去皇城司門外蹲守半天,門都沒讓他進……」
辛夷一怔。
傅九衢屁丨開花還不忘辦公呢?卷啊!
龔氏瞥一眼,嘆口氣,「說來也是作孽,原本和和氣氣地過日子多好,弄如今模樣,婆婆還在榻上躺著呢,脖子腫得說不出話,二郎家兩個娃哇哇哭……」
辛夷敷衍地笑一笑,「是啊,作孽。」
龔氏看著,「你說二弟妹進了皇城司獄,還出得來嗎?」(5,0);
辛夷:「那得看皮下到底是什麼鬼了。」
小謝氏是第一個跳出來冤枉辛夷的人,小謝氏恨甚至比劉氏更甚,辛夷忘不掉那一雙怨毒的眼睛,儘管不知道是為什麼……
不過,開封府審不出來的事,也許到了皇城司,能審出不一樣的結果呢?
臨走的時候,龔氏吞吞吐吐地問:「三弟妹,若是婆母回心轉意了,請你回去,你願意還做一家人嗎?」
辛夷差點笑出聲,「讓歇了這份心思吧。還做一家人?除非汴河水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