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耕拍拍秦野的手臂，“我爹死時六十多歲，我爺爺死時五十多歲，我太爺爺死時才四十幾。盜墓的年紀輕輕便死于非命的，數不勝數，只有我茍活到八十多歲。我在獄中戒了賭，也戒了盜墓。托你的福，獄警和獄友對我關照有加，吃喝不愁，生活規律。出獄后，你又找保健醫生給我調養，派人好吃好喝地伺候我，我才得以長壽。知足了，這輩子活這樣，我很知足了！”

秦野道：“我爺爺活到一百多歲，您還可以活很多年，別知足。”

秦漠耕眼圈紅了，笑著說：“好兒子，快走吧。你有公司有兒有父母，忙著呢，不用天天跟著我，我不是帶著保鏢的嗎？有什麼事，他們會向你匯報。”

秦野點點頭，“別太勞累，辦好事就回去。”

“我給上岱算算遷墳的日子，再幫著他把墳遷完，在此地玩個幾天，我就回去。放心，上岱篤信風水，我說什麼，他聽什麼，不敢來的。”

“好，有事讓人打我電話。”

“走吧，他該醒了。”

秦野站起來，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攀著樓宇裝飾，下去了。

來到樓下，他把從房間拆掉的形攝像頭扔進路邊的垃圾桶。

這個上岱雖然迷信風水，但是行事十分謹慎，提前派人在秦漠耕的房間裝了數個形攝像頭，監視他。

奈何酒店家，空間小，攝像頭很容易被發現。

十天后，上岱祖墳遷完。

自以為天時地利人和全占了，就等元慎之長大了。

他神清氣爽，心滿意足，吃完早餐，哼著曲子去酒店后花園里溜達了一圈，這才返回酒店。

卻不見秦漠耕出來。

該返程了。

在這兒浪費了太多時日，他不想再耽擱下去。

他親自去秦漠耕起床。

誰知敲了好幾遍門，沒人應，打他手機，也沒人接。

他急忙人找來酒房服務人員，打開房門。

房間未見秦漠耕的影子。

只在床頭柜上放著一張紙條。

上岱連忙拿起來，紙條上寫：上先生，我算出今晚是我的大限之夜，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把我的骨灰和你父親的骨灰同葬一。我已布置好，若你食言，一切將空。

署名秦漠耕。

日期正是昨晚。

上岱握著紙條的手指冰涼，頭腦發蒙，顱腔嗡嗡作響。

秦漠耕這是死了？

這麼容易死的嗎？

昨天晚上，他還和他飲酒談天，高談闊論，說說笑笑。

除了腳不好，他頭腦清晰，吐字清楚，通風水，深諳堪輿之，白酒還能喝八兩，也能吃半碗，一點也不像將死之人啊。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呆若木的上岱，頓時嚇了一跳。

他慌忙接通。

手機那端傳來秦漠耕保鏢的聲音，“上先生，我們家秦老先生昨晚去世了。”

“人在哪？”

“不想給酒店添麻煩，他死在龍鼎山下。”

上岱暗道，這個小老兒，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這當口！

他是沒給酒店添麻煩，但是給他添麻煩了！

本來遷祖墳是喜事，這又趕上了喪事！

也不知會不會影響自家風水？

思索片刻，上岱撥通沈鳶的手機號，說：“沈士，我吃完早餐來敲你父親的門，沒人應。找酒店工作人員打開門，看到你父親寫的一張紙條，說他大限已到。你父親的保鏢剛才打來電話，說他不想麻煩酒店，死在了龍鼎山下。他的死雖然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但他畢竟幫我遷了祖墳，他的喪葬費我會出。你馬上飛過來，理喪事吧。”

手機里傳來沈鳶的哭聲。

泣著說：“我馬上要登機了，正往那兒趕。”

“你媽也來嗎？”

“我媽已經去世了。”

“秦老先生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沈鳶哭著回：“還有一幫徒弟和一些老友，不過我爸說不要通知他們了，低調理。讓盡快把他的骨灰火化，埋了，土為安。”

上岱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一時又揣不出來。

正常人死了，通知親人，通知徒弟和朋友，不是應該的嗎？

難道因為他盜過墓，所以才將喪事低調理？

饒是心里犯嘀咕，上岱仍然上車，趕去了龍鼎山下，去找秦漠耕。

他趕到的時候，秦漠耕已經了，躺在山腳下廢棄的草棚里，上蓋著一床被子。

他本就年邁衰老，滿臉橫皺，人一僵，更不能看，尤其他還是睜著眼睛死的。

眼白已經發灰，眼珠瞪得大大的，臉鐵青鐵青的，十分嚇人。

上岱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扭頭對秦漠耕的保鏢說：“昨晚喝完酒，他還好好的，怎麼說死就死了呢？”

保鏢道：“秦老先生說，他是大限已至，命數到了，跟和你喝酒沒關系。等沈姑娘到了，我會跟說清楚。您放心，沈姑娘是通達理之人，只要您能按照要求，把老先生的骨灰同您父親葬到一起，不會鬧的。”

“沈姑娘？”上岱聽出些不對勁，“秦老八十多了，兒怎麼還是個姑娘？”

“沈姑娘沒結婚。”

上岱噢了一聲。

原來是個沒出嫁的老姑娘。

沈鳶沒到，他不好，怕被賴上，便打電話吩咐手底下的人聯系靈車，準備壽、花圈、骨灰盒和棺材。

等靈車、壽和棺材等相繼送到的時候，沈鳶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

滿眼是淚，跑到秦漠耕面前，噗通一聲跪下！

抱著他的嚎啕大哭，邊哭邊喊：“爸呀，爸，您說您好好的，跑來這苦寒之地做什麼？您哪是大限將至啊，您分明是累的。咱家里缺這點錢嗎？不缺啊。為著這仨瓜倆棗，您何苦呢？我的爸啊，我苦命的爸爸啊，您醒醒呀。您就這麼去了，我可怎麼辦啊？我的爸！”

眼白一翻，哭暈過去。

上岱蒙了。

不是說通達理嗎？

怎麼聽著這話，有埋怨他之意？

上岱急忙吩咐手下人：“快去掐人中，想辦法把弄醒，喂喝一枝葡萄糖。”

手下人急忙照做。

又是掐，又是喂，沈鳶終于醒過來。

眼淚了一臉。

掙扎著從秦漠耕上爬起來，踉踉蹌蹌挪到上岱面前，抓住他的手臂，用力著，哭著喊道：“上岱是吧？你還我爸爸，你還我爸爸！”

上岱微惱，“你爸有留紙條，說他大限將至。沈士，你不要不講道理。”

沈鳶哭著冷哼，“誰知道那紙條是不是你偽造的？”

“你爸的保鏢也可以作證，他的死跟我沒關系。”

“誰知道我爸的保鏢有沒有被你收買？”

上岱拿沒辦法，“沈士，你不要無理取鬧。想要什麼？請你直說。”

沈鳶淚流河，“我要我爸！你還我一個活生生的爸爸！”

雖已五十多歲，但因為未婚未育，這些年日子過得也不算差，倒也有幾分姿。

淚眼模糊的樣子竟有種楚楚可憐的風。

上岱口氣稍稍了些，“我給錢，我給錢還不行嗎？想要多，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