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6章 白的噩夢

源稚生聽過老爹給他講述過一個故事。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那時的他還上還並未穿著這襯裡浮華金銀的西裝，久到那時的他還長居在圍繞八百年曆史的鹿取神社建造的那座山中小鎮的時候。

故事的容，他已經記得不太清了，只能說一個大致。

但在那個故事裡，一切都始於一個白的大壩，它佇立在山上，潔白而宏偉。在那山下，有一個依仗著大壩而繁榮的小鎮，在那裡面生活著一羣勤勞又懂得恩的人們。

白大壩積蓄著雨水、湖水通過各種管道輸送到各家各戶之中，爲每一戶人家帶來甘甜可口的水源，爲農家菜園帶來充足乾淨的滋養。大壩流下的水就像母，爲整個小鎮提供著源源不斷的養分，使得他們茁壯長在這個世界上。

沒人知道大壩是什麼時候修建的，它似乎在小鎮出現之前就存在在那裡，工藝驚人的宏偉，白的城牆就像神殿令人敬畏。

所以小鎮上的人們總是會上山去向大壩祈福朝聖，所以通往大壩山上的路多了一個鮮紅的鳥居與神社，人們將一年來賺到的錢總是會分出一些來投捐贈箱中，以供給大壩每年定期的修繕。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時代的進步，各種新花式的文化衝擊了小鎮的田園生活，人們不再對大壩虔誠，上山的山路被野草覆蓋，鳥居的紅漆也剝落斑駁，神社之中的巫在無人後繼之下老死在臥居之直到發臭也無人知曉。

無論如何大壩總是屹立在那裡，爲山下小鎮提供著源源不斷的水源，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大壩總有一天會乾枯，它似乎爲了一種自然現象，爲了一座與山峰融合的事留在那裡。

人們漸漸忘了大壩，在著大壩的滋養之中忘記了一切的源頭。

在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後，一羣小鎮之中富有冒險神的孩子，聽聞老人說起曾經大壩爲小鎮帶來繁榮的故事，涌起了探險的慾，羣結伴劈開山路的野草，穿過古老的鳥居，來到了那白的城牆前。

他們仰城牆爲之驚呼慨，又嬉笑著通過安全梯登上大壩的頂端，縱覽那如深湖般的水池，在大壩的牆壁奔跑追逐，向平靜的水面投下巨大的石塊，討論著水池中是否藏著比尼斯湖水怪還要巨大的怪。

然而在那嘰嘰喳喳的孩之中，有一位不善言辭的孩子卻沒有參與這場遊戲之中，他留在在了那白的城牆之下離羣獨著。

孤獨的孩子同樣也是聽著大壩的故事長大的，但他本卻對大壩本並不興趣，也對小鎮的繁榮也從不在意，他是孩之中的異類，所以每個人都討厭他。

他唯一的興趣是觀察螞蟻，觀察那些從不引人注目的微小的生，這些小東西往往都藏在不爲人知的角落裡暗地爬行，欣欣向榮地生存著。

孤僻的孩子一如既往的進行著自己尋找螞蟻的過程，沿著白大壩城牆般的牆壁一路行走，因爲他知道，自己興趣的東西是不會生長在大壩之上的。

在沿著白牆壁行走尋找螞蟻窩的過程中，他忽然聽見了水流的聲音，很小，卻很清晰。

那水流的聲音就像是導引一般，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尋了過去。

在照不到的大壩角落，他發現一條微小的裂在那白的牆壁上存留著，細小的水柱從裂之中緩緩流出。

即使那條水柱弱微到洗手都是一件難事，但對於下方那沿牆而建的螞蟻窩來說卻是一場滔天的洪水。

在那孤僻孩子的注視下，那道細緩的水流沖毀了螞蟻窩，無數溺死的螞蟻漂浮在水面上，麻麻。

到這裡，老爹的故事就結束了，沒頭沒尾。

老爹爲他講述那個故事的緣由是什麼，他已經忘記了。

那個年紀的他總是浮躁忘事的，現在想來故事本帶有著寓教意義，那大抵是那時的他做錯了什麼事，被借事喻人的教訓了一頓。

不比得那些崇尚棒教育的酗酒繼父，老爹總是對他很有耐心，爲那時山中世界僅限於神社與學校的他帶來許多新奇的故事和見聞，也爲之後踏那刀劍影的浮華世界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雨垂れ石を穿つ。

老爹總是對他說這句話，這是一句日本諺語，意思類似中國的水滴石穿，雨滴經過長年累月，也就能在石頭上鑿出來，即使是很小的努力，只要持之以恆就一定會有很大的果。

本是很勵志的一句話，可若是在那個沒頭沒尾的故事之後從老爹的口中說出，現在想來總是讓源稚生髮自心的不寒而慄。

可能是自己嚇自己，也可能是偶發的潛意識作祟。

在那之後，他常做的噩夢之中，也總是會出現那一幕。

無論他走到哪裡，他回頭都能看見高山上白的城牆，而他的耳邊也永遠能聽見老爹故事中所講述的，那條裂痕中流出的細微水聲。

無法忍耐的他，就像是故事中的那個孩子一樣，走上了那條野草叢生的山路，穿過斑駁的鳥居，來到那白的城牆之下，沿著角落慢慢地尋找著水聲傳來的地方。

他焦躁不安地想將那條裂痕堵起來，那麼水聲總就會結束了，被水流沖垮的螞蟻窩有朝一日也會重建吧？這場噩夢也終於可以畫上休止符。

但那到底這是一個噩夢，噩夢的規則便是你永遠無法尋得想要之。

所以在夢裡他永遠都無法找到那條大壩上的裂，只能聽見縈繞在耳邊的水聲不斷。

這個噩夢似乎象徵著他時長環境導致所積的鬱郁不安和焦躁，在離開曾經居住的那座山中小鎮之後，噩夢就停止了，不再困擾著他。

但不知道爲何的，那夢境之中困擾他年的水聲在最近一段時間又回來了。

只是這一次闊別已久的噩夢卻是出現了一些變化。

在夢裡，源稚生終於找到了那條白的裂痕，只是當他真正找到它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那條裂痕早已經順著彷彿沒有邊際的四面八方爬去，佔據滿了整面蒼白的牆壁。

過那些裂痕，源稚生能恍惚見到，那之後的水庫之中幽藍如深海的，水流那麼的平緩，在平緩中又帶著一異樣的湍急，就像那幽藍之中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攪，在迫著水流，積蓄著震天撼地的力量。

他回頭看向山下，見到了爲一座座孤島的鋼鐵叢林，那是被洪水淹沒的東京都市，人們就像螞蟻一樣漂浮在水面上，麻麻。

在背後白的城牆後，深水中的東西對他發出了低沉的笑聲，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