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上最多, 是陳舊鞭傷, 鞭痕長度足足一尺，每條鞭痕中間還有三個凹進去格外深的痕跡, 這鞭痕，看起來, 應是突厥的馴奴鞭所傷。

突厥的馴奴鞭，是用九生牛皮條合制, 不去棱，中間有三個繩結，既又重，鞭打到上，繩結會帶出，痛不生，這是突厥貴族責打犯錯的奴隸用的，卻為何會出現在崔珣上？

崔珣耳邊不斷傳來竊竊私語，或震驚、或憐憫地點評著他赤上的傷疤，他屈辱到閉上眼睛，長如羽的墨睫微微抖，在突厥王庭的不堪往事，再一次如水般涌進來。

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了被阿史那兀朵執鞭，像一個牲畜一般肆意檢查的時候，他被住臉頰，像查看牲口一樣查看牙齒，那段時日，每當睜開眼，就是新一的酷刑和辱，每一滴生理痛出的眼淚，都會讓施者備鼓舞，在突厥，他沒有名字，所有人都他蓮花奴，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阿史那兀朵立志馴服的牲畜，所有人都爭先恐后著貢獻著馴服他的法子，昔日琳瑯珠玉的博陵崔氏子，在那里活的連狗都不如，完全沒有半點尊嚴可言。

最的傷口，最屈辱的往事，全部袒人前，此時此刻，他只覺他所有的自尊和驕傲再一次碎如齏，他軀微微抖，奇恥大辱之下，他甚至都不敢睜開眼睛，抬起頭，去看在場眾人的反應。

茫然間，耳邊似乎響起李楹的聲音。

聲音溫，漸漸平他心中傷口，說：“我不覺得那是恥辱，我反而覺得，那是和蘇武牧羊相同的驕傲。”

說：“若有朝一日，世人能知曉你所做的一切，我想，不會有人覺得，那是恥的。”

最后說：“所以，崔珣，你在突厥的時候，不是一只牲畜，你是一個英雄。”

英雄麼……

在的聲鼓勵中，崔珣閉的雙眸，緩緩睜開，他開始抬起頭，環視著面各異的群臣，他指著自己的脖頸上的一圈傷疤，艱難開口道：“這條傷疤，是被突厥人服，用犬鏈鎖住脖頸，塞王帳前的狗籠，關了一個月，留下的。”

他又指著自己上遍布的鞭痕說道：“這些傷疤，是第四次逃跑的時候，被突厥人用鞭打奴隸的馴奴鞭，了兩百鞭，留下的。”

手肘上也有一塊掉了的傷疤：“這是被突厥人牽上繩子，披上羊皮，迫如羊一樣赤膊爬行于街市，我不從，被綁在馬后拖行，留下的。”

他聲音漸漸沒有一開始的難堪，終于愈加清晰：“我上的每一條傷疤，其中來歷，諸位如果要聽，我都可以一一道來。”

一片沉默中，不知是誰嘟噥了一聲：“士可殺不可辱，這般辱，還生茍活……”

崔珣循聲去，說話之人被他眸中絕的痛楚嚇到一愣，崔珣慘笑一聲：“生茍活？如若可以，我倒寧愿一死，但我若死了，誰去為五萬天威軍申冤？”

本一直沉默的崔頌清聽到此言，不由怔住，他想起崔珣跟他說過

，他在突厥的時候，有一千次、一萬次機會可以自盡，但是他還有他的道要走，他不能自盡，那時他厲聲斥責崔珣，說他的道，就是投降突厥，對胡搖尾乞憐麼，卻原來，崔珣所說的道，是拼卻命，為故友申冤。

崔頌清一時之間，心萬般復雜。

咕噥的大臣不敢開口了，群臣寂然無聲，座上的隆興帝手指漸漸攥，他自然知道崔珣的這傷疤，究竟是何人所為，他更知道那人為何要如此對崔珣，他只覺得崔珣上的刑傷，分外刺眼，心中更是又嫉又怒，他斥道：“崔珣，僅憑一傷疤，難道就能證明你沒有投降突厥麼？”

“當然。”崔珣終于不再恥于將傷疤展現人前，他昂首答道：“臣所酷刑，從被俘，到逃出王庭，持續了整整兩年，臣上的每一條傷疤，都是證明臣清白的鐵證，臣自始至終，都從未投降過突厥。”

隆興帝冷笑：“一面之詞，有何可信？”

珠簾的太后終于輕咳了聲，不悅道：“圣人。”

明眼人都知道，若崔珣真的投降了突厥，又怎麼會留下這一駭人傷疤，隆興帝簡直是失了神智，還在否定這件事。

但隆興帝已經被嫉恨沖昏了頭腦，他道：“你說你的傷疤是突厥所為，難道就是突厥所為麼？哼，朕看你是勾結突厥，意圖搖民心，才故意將自己描述忍辱負重的英雄，呵，英雄？你崔珣，就是個以事人的玩意，你也配稱英雄？”

紫宸殿中，爭論不休，丹門外，一個穿金明甲的老翁，緩步走到守門的金吾衛前面，他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不斷用手比劃著，金吾衛打量著他的裝扮，心想莫非是哪位戍邊老兵，前來鬧事來了？金吾衛皺起眉頭，不耐煩揮手道：“這是大明宮，走遠點。”

老翁堅持不走，士卒慍怒，手去推，但卻沒推，他打量了下老翁，這啞還有些武藝在？他又重重推搡了下：“膽敢來大明宮鬧事？滾開！”

老翁卻抓住他的臂膀，嚨里，終于發出啞的、不音節的怪聲：“某……某就要去大明宮。”

士卒一時之間，竟然掙不開，旁邊幾個士卒見狀，也圍了上來：“一介布，有什麼資格去大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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