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沒接，阿蠻苦笑：“我阿兄能夠翻案，多虧了你，你是我的恩人，就讓我，報下恩吧。”

崔珣仍舊沒接，他只是著阿蠻，阿蠻和教坊姐妹開了家鋪子，生意不錯，氣也比之前要舒懷很多，他問阿蠻：“你最近，好麼？何十三他們，好麼？”

阿蠻愣了下，道：“大家都很好。”

說完這句話，沉默了，所有人狀況都很好，唯獨崔珣狀況不好。

實在不明白，崔珣為何好好的富貴日子不過，要去搶佛頂舍利，以致于把自己弄這樣？當問出自己疑問的時候，崔珣沒有回答，反而問：“你們對如今的生活，是不是很滿意？”

他一直問他們好不好，滿不滿意，阿蠻不太懂，但還是認真想了下，說道：“我如今開了鋪子，不愁吃穿，而且因為阿兄，我得到了所有人的敬重，長安城再沒人欺負我了，所以，我很滿意，不是我，何十三，還有其他家眷們，大家都很滿意。”

崔珣眸中劃過一苦，他點了點頭：“是不是大家，對天威軍一案的置結果，都覺得很激？”

阿蠻很肯定道：“嗯，我們都很激太后，還有圣人，沒有他們明辨是非，盧裕民這些人也不可能這麼快得到懲罰，阿兄也不會這麼快得到平反。”

阿蠻說完后，頓了頓，目落到崔珣腕間的沉重鐐銬上，終于忍不住道：“舒阿兄，那你呢？你為何……會這樣？”

聽到這句話，盧淮也不由轉過來，向崔珣，但崔珣只是神恍惚，喃喃說了句：“我……反正我一直，是一個，不合時宜的人。”

阿蠻聽不懂，但心中還是涌現一種沒來由的難過，咬了咬，說道：“舒阿兄，你能保住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以后，你改了吧，你的命，也只有一條啊。”

崔珣垂下墨羽般的長睫，他苦笑了聲：“阿蠻，你不用來送我了，你和何十三他們，以前就很恨我，我希，你們以后，繼續恨我。”

阿蠻不理解，問：“為何？”

崔珣雙眸霧蒙蒙的，教人看不清其中緒，他默了下，說道：“因為，我的心，過不了，所以，就算你們恨我，有件事，我還是必須要做。”

他轉而看向盧淮：“懷信兄。”

他居然這般喚盧淮，盧淮瞬間怔住。

崔珣拱手，鄭重向盧淮行了一禮：“這些時日，多謝懷信兄照顧，崔珣銘于心。”

盧淮都瞠目結舌了：“我……這……”

崔珣直起子，說道：“懷信兄一直問我王暄下落，我都沒有回答，但今日，我愿意告訴懷信兄，只是，需要懷信兄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需要懷信兄，帶我去大明宮。”

玄武門外，赤肺石前，碩大的登聞鼓靜靜佇立。

陣陣寒風刮過，本是秋高氣爽的氣節，當空紅日，卻被烏云遮掩，忽然一聲驚雷響起，路過的行人著布云，說了聲：“要下雨了。”

只是，秋雨沒有落下，天空中，反而飄起了雪花。

雪花一開始很小，只是一些細小的雪點，落在地上，轉瞬而逝，幾乎讓人覺不

到它們的存在，但逐漸的，雪越下越大，如鵝一般，紛紛揚揚而落。

大雪中，一人披鐐銬，拖著傷，一瘸一拐，往紅肺石走去。

旁邊漸漸有了圍觀百姓：“這是誰？”

“不是崔珣嗎？”

“他不是被流放到磧西去了嗎？怎麼會在這？”

“難道他還想見太后？去求個恩典？”

“太后可不會再被他蠱。”

流言蜚語中，崔珣只是步履蹣跚，拖著被棒責打過的傷，伴隨著沉重鐐銬曳地的聲音，艱難，但決絕地緩步走到紅肺石，他爬到肺石上，握住鼓槌，然后用盡全力氣，一下，又一下，敲響登聞鼓。

阿蠻站在他后，已經呆住了。

盧淮也呆住了。

崔珣方才告訴他，王暄死了，尸就埋在長春觀外的荒林中，他悲憤莫名，本準備立刻飛奔去荒林，可他腳步，卻停住了。

他震驚看著那穿著囚、戴著鐐銬、毅然決然敲響登聞鼓的影，崔珣他，到底想干什麼？

左右監門衛也聞訊趕來，當見到崔珣時，他們先是一驚，然后喝道：“崔珣，你為何敲響登聞鼓？”

崔珣放下手中鼓槌，昳麗如蓮的面容，此刻異常平靜，風雪中，他一字一句說道：“我要告狀。”

左右監門衛對視一眼：“你要告何人？”

“一告圣人，勾結突厥，殘害忠良，出賣百姓！二告太后，包庇親子，藏賊引盜、枉法徇私！”

第147章

大明宮外, 群臣或騎馬，或駕車，紛紛趕到紫宸殿外。

崔珣擊響登聞鼓, 狀告太后和圣人的事，已經傳遍了大周街頭巷尾, 每個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崔珣瘋了。

大周開國百余年, 還沒有膽敢狀告皇帝的, 或者說, 前朝兩百年, 再前朝,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告皇帝的。

這簡直是逆道常, 蔑倫悖理，天理不容！

眾人奔赴紫宸殿，只為唾罵這無父無君的反骨賊子。

重臣云集，隆興帝端坐座之上，太后則端坐珠簾之后，這一對大周至高無上的母子, 此時此刻，臉都難看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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