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迦幽幽道:“他們在等……獻俘禮。”
第64章
“獻俘禮?”李楹疑道:“那是什麼?”
阿史那迦眸中是深深的不忍:“那是突厥的一個習俗, 抓到戰俘后,會讓其上赤,披上羊皮, 像羊一樣被牽著游街示眾,意為如羊一樣任人宰割, 以此作為對敵人的辱, 不過因為獻俘禮勞師眾, 近些年, 抓到戰俘時, 大多時候就一刀殺了, 并不會舉行,但今日, 不同。”
“為什麼不同?”
“因為抓到的,是天威軍的俘虜。”
天威軍……李楹怔住,阿史那迦繼續說道:“你知道天威軍吧,天威軍是我們突厥最大的勁敵,軍紀嚴明,悍不畏死, 有天威軍戍守邊關,突厥鐵蹄不了關道一步, 尼都伯父和天威軍打了許多年, 這次終于在落雁嶺將五萬天威軍全殲,但可惜的是, 主帥郭勤威自盡殉國,沒有生擒到他, 讓伯父很是失,其余天威軍也都力戰而亡, 這讓伯父更是失,不過,還好,還有一個天威軍沒有死。”
李楹抿,眼神有些茫然,知道阿史那迦說的那個沒有死的天威軍是誰,也終于明白為什麼阿史那迦連復述都不愿復述,如果可以,也不想繼續呆在阿史那迦的記憶中了,但是,崔珣不說,阿史那迦不說,又如何能知道崔珣以前在突厥到底發生了何事呢,所以,不可以走。
指甲掐進掌心,強迫自己鎮定心神,站在阿史那迦的邊,繼續看了下去。
汗帳前已經滿了突厥軍民,一陣鑼鼓聲響起,一隊穿著鎧甲的突厥士兵將一個雙手被反綁在后的年推搡到前面,年上赤,上還有幾道拼殺出來的刀傷,還有幾道駭人鞭痕,墨發凌散落,幾縷發垂落臉畔,發后的面容,卻綺麗如天邊云霞。
那是……十七歲的崔珣。
這是李楹第一次見到十七歲的崔珣,與二十三歲的崔珣比起來,十七歲的他,容貌沒有多大變化,只是眼神了些郁和淡漠,多了些年的憤怒和倔犟,他材清瘦,又不失力量,那是年正常的清瘦,而不是他二十三歲時病態的清瘦,他雖然淪落為階下囚,但仍沒有低下頭顱,放棄屬于他博陵崔氏子的自尊和驕傲。
大概是他眸中的倔犟惹怒
了突厥士兵,一個突厥兵一揮馬鞭,又在他上留下一道見鞭痕,但崔珣眼中卻仍然沒有半分求饒神,連膝蓋都沒彎下半分。
李楹聽到阿史那迦邊的侍用突厥語嘟囔著:“這個漢人,長得倒好看,也有骨氣。”
但再怎麼有骨氣,接下來的獻俘禮,也會擊碎他所有的自尊和驕傲。
在突厥百姓的駐足和起哄中,一個突厥士兵將一張剛剝下的淋淋羊皮披在崔珣上,猩臭羊順著崔珣赤軀落,接著那士兵又將牽羊的繩子套在崔珣脖子上,往前拉了拉,崔珣被拽的往前踉蹌兩步,突厥兵和圍觀牧民都哄堂大笑了起來,牽著崔珣的突厥兵揮著馬鞭,口中說著斥罵之語,李楹以前學過突厥語,但士兵語速太快,言語又太過俗,只能勉強聽懂“手下敗將”、“待宰羔羊”幾個詞,向旁和一樣軀明的阿史那迦,但阿史那迦好像失了魂魄一樣,怔怔看著崔珣,一言不發,李楹抿了抿,只能轉頭,盡力分辯著士兵和牧民說的突厥語。
聽到幾個牧民起哄道:“讓他像羊一樣爬!”
“漢人!像羊一樣溫順,才能保命!”
“有骨氣做什麼俘虜,怎麼不自殺?”
“爬過王庭,我們就不殺你!”
嘲弄聲一浪高過一浪,李楹看崔珣表,那是極盡憤怒的屈辱神,崔珣在邊關三年,應是會突厥語的,他定然能聽懂這些人在說什麼,他脖頸的繩子又被狠狠一拽,他整個子不由自主的就踉蹌而行,背后又挨了狠狠一鞭,鞭子打在披著的羊皮上,沒有傷到他,但是卻讓他更像被驅趕的羔羊了,眾人又大笑起來:“什麼天威軍,就是廢!”
鑼鼓聲中,兩道都滿了前來觀看的突厥軍民,眾人臉上都是興和嘲弄的神采,崔珣雙手被反綁,脖頸上栓著牽羊的繩子,背上披著淋淋的羊皮,間或還有突厥兵手執馬鞭,鞭向他后背,如驅羊般驅趕而行,李楹都不忍心再看,指甲深深掐掌心,也終于理解為何崔珣對在突厥的遭遇閉口不提,任何一個人,遭這種侮辱,都不會愿意再去回想。
何況,崔珣還出天下高門之首的博陵崔氏,士可殺不可辱,這種侮辱對他來說,比讓他死還難。
此時十七歲的崔珣,顯然也無法承這種侮辱,他被迫踉蹌行了數十步,就怎麼都不肯再走了,任憑他后的士兵怎麼拿鞭子驅趕,脖頸的繩子也幾乎要勒到窒息,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愿再往前走一步。
驅趕他的突厥士兵然大怒,用腳往他膝蓋彎踹去,踹第一下時,崔珣沒跪,踹第二下時,他還是沒跪,眾人開始起哄,其余突厥兵大怒之下,一擁而上,將他踹倒在地,馬鞭也如同雨點一般,落在他本就傷痕累累的軀上。
崔珣被鞭至奄奄一息,李楹指甲深深掐掌心,殷紅鮮流下,眼眶發紅,已是再也忍不住,快步往前,就想去阻止那些施暴者,但手腕卻被阿史那迦拉住,阿史那迦說道:“沒用的,你只是進我記憶的一意念,你阻止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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