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及時出雙臂，接住，整個人也踉蹌跌到了崔珣的懷中，抬起頭，看向他蒼白如雪，又瀲滟如蓮的面容。

沒有像以前一樣迅速離開他，只是仰著頭，看著他，眼眸璀璨如星辰，崔珣也定定看著，片刻后，卻忽放開扶住的手，不聲的往后退了一步，神平靜：“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李楹心中，莫名涌起一失落，抿，垂下頭，道：“好。”

寒食節即將過去，渭河河畔，卻仍舊喧囂陣陣，十幾個錦華服的貴族青年正圍坐在一高臺前，看著臺上兩只斗爭斗。

寒食節游樂中，斗尤為盛行，有人大聲喝彩，有人屏住呼吸，中郎將沈闕端坐在黑檀案幾前，舉著金杯，飲著圣人賜的燒春酒，目不轉睛的看著臺上斗。

兩只斗互相啄到羽紛飛，不一會，那只大的斗敗下陣下，一個穿著深綠常服的六品員掌笑道：“沈將軍，某贏了。”

沈闕父親被封為沈國公，父親病逝后，他就襲了國公一爵，但他向來不許人喊他沈國公，只許人喊他沈將軍，他面沉，他瞧了眼仆人抱來的落敗斗，道：“沒用的東西，留著做什麼，殺了扔渭河里去！”

仆人得令，便提起斗的翅膀，那斗似乎預料到大難將至，拼命掙扎，聲凄慘，但還是被仆人咔嚓一下，扭斷了脖子，然后撲通扔進了渭河。

那個贏了的六品員見狀，也訕訕坐下，坐在沈闕對面的是黃門侍郎王暄和大理寺卿盧淮，盧淮不平道：“一只斗，買來要數千文錢，而一戶農家，辛苦一年，所得也不過才數千文，輸了一次就殺，未免太過豪橫。”

王暄曬笑：“沈闕在太后和圣人獲得的封賞，不亞于崔珣，他會心疼一只斗？”

賞春宴仍在繼續，高臺上已撤了斗，改為教坊樂姬吹笙鼓簧，樂聲聲，但眾人明顯神都有些不快，盧淮厭惡道：“此人氣量狹窄，人品低劣，更甚崔珣，要不是我叔父讓我和他結，這賞春宴，我是真不愿意來。”

王暄也道：“盧相公向來高風峻節，不知為何對此人格外寬容。”

“他是圣人表兄，太后外甥，叔父定然不愿得罪他。”

王暄心中卻是另一種想法，盧淮叔父盧裕民，最是兩袖清風，嫉惡如仇，就算是李氏皇族，犯了律法他也照參不誤，而沈闕驕橫跋扈，貪贓枉法，在長安城幾乎人盡皆知，他卻從來沒參過沈闕，真是奇哉怪哉。

眾人心中腹誹沈闕蠻橫，面容皆出鄙夷神，沈闕著金杯，冷笑一聲：“諸位，某曉得你們都是世家子弟，瞧不上某這個寒門乍富，你們瞧不上某，某也瞧不上你們，但當今圣人之母，與某之母，乃是骨至親，圣人春秋正盛，往后幾十年，就勞煩各位，要繼續著鼻子，和某這寒門相了。”

沈闕這話說的狂妄，盧淮王暄等人都變了神，盧淮幾乎要拍案而起，還是王暄在桌下拽住他的角，他才沒有發怒，盧淮憤然道：“驕狂至此！這和崔珣有什麼分別？”

王暄道：“有分別。”

“什麼分別？”

“崔珣至知道誰是給他富貴之人，而此人，一邊著富貴，一邊憎恨著給他富貴之人。”王暄搖頭道：“此人能活多久，歸結于給他富貴之人，能容忍他多久。”

賞春宴還在繼續，沈闕飲下一杯燒春酒，瞇著眼睛，看著臺上樂姬吹笙鼓簧，有一琵琶姬格外貌，手指輕攏慢捻，低眉信彈，雖是低賤樂姬，但看向臺下員的眼神，卻毫沒有其余樂姬的諂討好，好像不是被人看不起的玩，反而是看不起這些天潢貴胄，沈闕不由想起六年前，那個被他殺的天威軍虞侯，明明是出寒族的卑賤之人，在長樂驛時，卻鄙夷的看著他這個天子表兄、世襲國公，他在明晃晃的瞧不上他，他知道為何他瞧不上他，因為他對天威軍主帥不敬，所以一個虞侯也敢不搭理他，可是一個虞侯，他也配？

沈闕問家仆：“那個樂姬，什麼名字？”

家仆道：“盛阿蠻。”

“盛阿蠻……”

那個天威軍虞侯，也姓盛，他明明知道必死無疑，卻還是拼了命的廝殺，上傷口一道接著一道，直到重傷倒地的那一刻，還突然暴起，一刀差點砍斷他的脖頸。

他驚魂未定，那虞侯最后被他的親兵一擁而上刀砍死，死的時候，圓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但那些砍死他的親兵，一個個臉上還是不由出欽佩神。

他最討厭那樣的神，一個虞侯，憑什麼？這虞侯不就是想進通化門為天威軍求援嗎，他就讓他，無論當人當鬼，都進不了通化門。

沈闕思及往事，他搖晃著金杯，喃喃道：“都姓盛？”

家仆吞吞吐吐，最后還是鼓起勇氣道：“將軍，就是，盛云廷的妹妹。”

“盛云廷的妹妹？”沈

闕一驚，他金杯都不由掉在了案幾上，仆人趕掉灑掉的酒，重新為他斟上一杯，沈闕卻定定看著阿蠻，他忽冷笑了一聲：“把那琵琶姬，帶來陪我喝酒。”

正好一曲奏完，樂姬們準備退場，阿蠻卻被沈闕仆人生拉拽，按著坐到了沈闕旁。

相比于席上投懷送抱的其他樂姬，阿蠻坐在沈闕邊，有些僵，顯然是不太愿，沈闕將金杯重重放在案幾上：“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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