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楹沒再說話了，只是良久，才輕輕地扯角，出一苦笑：“你傷是我照顧好的，再傷，也要我來。”

拿起案幾上匕首：“我來做。”

崔珣靜靜看著，默然點了點頭，他背過，除去上的中，出傷痕累累的脊背。

李楹手中握著匕首，匕首泛著寒，鋒利異常，李楹握著匕首的手不住的抖，刃尖還沒到崔珣的傷口，就忽扔了匕首，趴在案幾上，慟哭了起來。

就這般趴在案幾上，哭到天昏地暗，崔珣看著哭得聳的肩膀，有些愕然，他手指輕輕抬了下，似是想去安，但纖長手指停下半空，卻最終還是垂了下來，他也沒有說話，而是在一旁安靜看著，等待哭完。

李楹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半晌，才啜泣抬頭，抹了把眼淚，然后抖著重新拿起匕首，崔珣也重新背過去，李楹抖抖索索，閉上眼睛，就朝他脊背上一條結痂的笞傷劃去。

匕首削鐵如泥，只是輕輕劃到傷口，結痂的傷疤就完全裂開，鮮汨汨涌出，崔珣微不可見的疼的皺了皺眉頭，李楹只劃了一道，就遲遲不愿再劃，崔珣沒有聽到聲響，于是忍著疼痛，轉去看，才發現已經背過手去，將匕首藏于后，眼睛紅腫的

和桃核一般，聲音還帶著一哭過后的沙啞，倔強道：“可以了。”

崔珣出手，李楹卻堅持不給，眼睛里噙滿了淚水：“一條傷口已經夠嚇人了，可以了。”

那樣子，仿佛接下來又會慟哭一場，崔珣著紅腫的眼，微微嘆了口氣，他盡量將聲音放緩：“嗯，可以了。”

他忍痛抬手，準備披上中，李楹又道：“我來。”

崔珣默然，他放下手，李楹將匕首放到一旁，去幫崔珣披上衫，卻不經意看到他赤腰腹之上，道道駭人舊傷，李楹手頓在半空，想到阿史那迦在梅林中的話，想到沈闕說他在大理寺呆了一年，愣是不松口，想到天下人對他的罵名，想到崔頌清的那句“你為什麼不死在突厥”，一鋪天蓋地的委屈從心中涌了出來，淚水又忍不住奪眶而出，晶瑩淚珠一顆一顆，如斷了線的珍珠般，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去抹淚，但眼淚卻越流越多，良久，才咬著，噎噎說了句：“崔珣，你，疼不疼啊？”

第39章

崔珣還未回答, 李楹卻又抹著眼淚說道：“你肯定跟我說，不疼，但是, 你也是人，怎麼可能不疼呢？”

崔珣背后傷口鮮已經染紅中, 瀲滟如霞的面容因為失略多顯得格外蒼白, 眉宇也因為疼痛略顯繃, 他盡力忍住疼痛, 膛微微起伏, 但冷若霜雪的雙眸, 卻忍不住有一容。

這六年，他自尸山海中爬出, 行修羅道，做惡鬼事，算計別人，也算計自己，上舊傷又添新傷，數也數不清, 但從未有人問他一句，他疼不疼。

他也從未問過他自己, 疼不疼。

因為修羅道的惡鬼, 是不會疼的。

可當噎噎的秀麗問他，疼不疼的時候, 他才恍惚發覺，原來, 他是個人，他不是鬼。

他怔怔看著李楹, 臥房門窗閉，線昏暗，未燃盡的燭火照映在李楹噙淚的臉龐上，將的廓打上一層和暈，崔珣不由自主，想到了昨夜，那灑在青石磚上，如琉璃般晶瑩徹的月。

夜闌風靜，歸時，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

他嚨晦了，有三個字，幾乎要口而出：

明，月，珠。

但那三個字，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忽長長嘆了一口氣，然后系好中，李楹已經哭到一一了，崔珣從紫檀案幾上拿了一塊帕子，遞給。

卻一把推開他的手，崔珣低低道：“生氣了？”

李楹點點頭，噎著說：“我氣你，氣我，我什麼都氣。”

哭到眼眶泛紅，崔珣看著，卻微微笑了笑，他慢聲說道：“從丹門出來，回宣坊時，會經過一家名為福滿堂的點心鋪。”

李楹不知他為何會提起點心鋪，泣著疑抬頭，肩膀還止不住一一的，翹鼻尖掛著一顆晶瑩淚珠，崔珣繼續說道：“福滿堂的糖霜，是長安城最有名的。”

“糖霜……”李楹喃喃道。

崔珣手掌撐地，直起子，他披上襕衫：“回來的時候，買給你吃。”

李楹愣了一下，呆呆看著崔珣背影，直到他走出臥房，關上直欞木門，影消失在視線中，才忽想起什麼似的，從自己腰帶上掛著的牡丹五錦荷囊中翻尋，最后翻出一塊，琥珀的糖霜。

蓬萊殿中，鳥首博山爐中，本用于緩解頭疾的熏香已經沒有再點，而是換上了安神靜心的白檀香，珠簾之后，太后的氣，比之前好上不，漠然看著匍匐跪于烏木地板上的崔珣，目掃過他被浸的后背襕衫，半炷香后，才開口：“起來吧。”

崔珣額上已經沁出細冷汗，他忍痛道：“謝太后。”

他起之后，膝蓋刺痛不已，就像有萬只細針在扎一般，他雙踉蹌了下，軀微微晃了晃，才勉強站穩。

太后眼神仍舊十分漠然，淡淡開口：“笞傷還沒好，就去鬼市查貓鬼一案，崔珣，吾是不是該夸你一句，忠心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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