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阿蠻語氣十分平靜：“這些錢幣，說是阿兄的一個朋友給我的，除了你，他哪有這麼闊綽的朋友？所以，是你給的吧。”

崔珣還沒來得及回答，盛阿蠻就將木匣一扔，銅錢嘩啦啦都掉到了地上，盛阿蠻說：“我不要。”

又從袖中取出一塊金燦燦的金鋌：“這是教坊管事說有人給我贖用的，也是你給的吧？我也不要。”

手松開，金鋌掉落在到地上，砸出沉悶聲響，看著崔珣慘白如雪，但仍然旖麗如蓮的面容，忽笑了聲：“真奇怪，我以前居然還喜歡過你這種人，如今想來，只覺得惡心。”

腳踏過那些掉在地上的銅錢，經過崔珣邊的時候，停下，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好意思來我阿兄墓冢的，但是你要來，便來吧，我阿兄是為忠義而死的，你多看看他的棺木，正好想想你自己，是怎麼厚求生的。”

說罷，就連看都不愿看崔珣一眼，而是加快腳步，獨自離去。

直到阿蠻走了很久，崔珣才抬眸，看向盛云廷的棺木，他的棺木孤單單放在破陋草棚中，和周圍那些高高隆起的墳堆形鮮明對比，別人都能土為安，他不能。

崔珣垂下睫，他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琉璃瓶，開瓶塞，馥郁酒香撲鼻而來，他將琉璃瓶傾倒，倒在盛云廷墓前，然后看著刻著盛云廷名字的墓碑，眼中過一恍惚，他嚨滾了下，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最后卻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將那青琉璃瓶放在盛云廷墓前，然后俯，去拾地上的木匣，拾起木匣后，他又去拾地上臟了的銅錢，將銅錢一個個，重新放進木匣里

忽然一只纖白荑，也俯下子，在撿地上的銅錢，兩人手指相，崔珣抬首，是李楹。

李楹是和崔珣一起來的，不過崔珣和阿蠻談話的時

候，一直站在樹后，靜靜看著，直到此刻，才出來，崔珣看到是，沒有說什麼，而是垂下雙眸，繼續撿著銅錢。

李楹也沒說話，也在認真撿著銅錢，突然的手，到了盛阿蠻丟棄的那金鋌。

這金鋌，似乎十分眼。

還沒來得及思考，耳邊就響起崔珣的低啞聲音：“這是你找魚扶危換的金鋌。”

可是那些金鋌，不是全部送給大理寺的小吏，賄賂他取案宗嗎？

崔珣聲音很輕：“你給了我九金鋌，我只送了一給大理寺的曹坤，其余的，我拿了。”

李楹有些怔住，崔珣俯撿起一枚銅錢，他不敢看李楹：“對不住，我會還你的。”

李楹忽然微微笑了笑，撿起金鋌，直起子，問崔珣：“崔珣，你拿其他八金鋌，做什麼去了？”

崔珣將撿起的銅錢放木匣，他依舊不敢看李楹，只是垂眸俯去撿銅錢，重復道：“我會還你的。”

李楹搖了搖頭：“我不要你還，我只想聽你說，你拿那八金鋌，做什麼去了？”

崔珣手指握著木匣匣口，他沒有回答，而是逃避似的避開李楹目，俯撿著銅錢，李楹嘆了嘆，然后語氣沒有怪責，反而十分輕：“崔珣，其實我知道你拿金鋌做什麼去了，但我想聽你說。”

崔珣也到了語氣中的善意，他撿銅錢的手滯了一滯：“我……”

但后半句話，他卻始終無法說出口。

“崔珣，說出來。”李楹輕聲鼓勵著他：“我想聽你說出來。”

“我……”崔珣掙扎片刻，終于直起子，捧著木匣的手有些微微抖，他低著頭，艱難開口：“我拿去給天威軍家眷了。”

李楹微微一笑，邊是一株盛開的迎春花，站在迎春花下，一朵朵黃花蕊綻放枝頭，猶如星星點點，照亮了整個世間：“崔珣，你做了這麼好的事，為什麼不愿說出來呢？”

崔珣訝異抬頭，他不由喃喃道：“你不怪我私吞了你的錢財嗎？”

“我為什麼怪你？與其將九金鋌都給貪財的小吏，倒不如拿去幫助應該幫助的人，我非但不怪你，還覺的特別開心，因為我死了三十年，居然還能幫助到別人。”李楹著崔珣，微彎著角，笑容溫暖和，發自心的說道：“我能幫助到別人，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覺得開心？”

崔珣怔怔看著真摯面容，半晌，才移開眼睛，低低說了句：“是……”

“更何況，你也沒有私吞。”李楹想起崔珣府中陳設，如他一樣的高勛貴，府中幾乎都是奢華無比，不但大量豢養昆侖奴和新羅婢，而且吃的是消熊棧鹿為餡的玉尖面，住的是玉石鋪的地面，暖爐用的是貴的白檀木，可崔珣的吃住都十分簡單，李楹說道：“你府中除了阿娘賞賜給你的東西，幾乎什麼都沒有，這些年，你的俸祿，都拿去給天威軍家眷了吧？”

崔珣聽后，不由愣愣向，李楹又輕聲道：“崔珣，這幾年，很辛苦吧？”

崔珣嚨滾了下，他眼中似乎一熱，他低下頭：“沒有……六年了……他們家眷，一年比一年，如今，也沒剩下多人了……”

李楹一笑，上前一步，將手中金鋌放在崔珣匣中：“崔珣，我有很多很多的金鋌，我都給你，你拿去給他們吧。”

仰著頭，看向崔珣，聲音如春風拂面：“崔珣，你以后，做了好事，別覺得不好意思說出口，你可是撐起了五萬天威軍家眷的生活呢，多麼了不起啊，別因為別人罵你，你就連說都不愿意說，如果你怕沒人聽，就說給我聽吧，我喜歡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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