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天空，牽著你的手夢……”

    手機鈴聲驟然在夜中乍響，沈言渺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目無聲地凝視著那一串陌生的號碼。

    想，自己應該能猜到……這一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但是，不想接。

    這一次，沒有什麽是舍棄不了的，但有些話，想趕在一切都煙散雲散之前，說給那人聽。

    “才一會兒不見，就想我想得這麽神啊，連電話都聽不到。”

    靳承寒戲謔的聲音從水榭木廊盡頭響起，他頎長的影在濃重的黑夜裏越發闊，手裏也不知道又端著什麽東西，一步一步沉穩地向走來。

    “推銷電話而已。”

    沈言渺想也沒想就將手機摁掉，胳膊肘撐在桌麵上，雙手托著下，很不客氣地打破了他的好幻想：“我會議已經結束了，靳總如果是想來製造麻煩，那可能要失了。”

    “不失。”

    靳承寒似乎是笑了一聲，他看起來心不錯，連走路都自帶和風：“我猜，現在整個Night Fall的員工也許都在議論，你這一次回國為公出差是假，風花雪月才是真吧？”

    他還真敢說。

    “是啊。”

    沈言渺也沒有否定他的話，強忍著給他一記白眼的想法。

    決定趁著這個機會，好心教教這個男人，什麽才是夫道，於是不不慢地繼續說道：“他們現在不僅在認真探討我的生活，甚至連結局都替我想好了，如果不出意外，很快，整個珠寶界都會認為我和金氏珠寶東家關係匪淺。”

    金氏珠寶。

    那是個什麽東西？

    靳承寒俊無儔的麵龐上頓時覆上一層翳，他像是沒有聽明白的話，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遍：“什麽你跟別人關係匪淺，全天下敢稱靳總的人，除了我，還能有第二個？”

    “那肯定不能。”

    沈言渺立時真誠地搖了搖頭，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仰著他，很有道理地解釋：“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們才更不敢把故事主角放在你上了，畢竟誰都不會相信，我一個寂寂無名的設計師，怎麽可能會跟你有什麽糾葛呢？”

    “憑什麽？！”

    靳承寒很明顯對於這樣的理由表示很不能接。

    他重重放下手裏的托盤，盤子裏青的瓷碗還在升騰著白白的熱霧，將他漆黑的眼眸平白襯得幾分溫和：“沈言渺，你都找的什麽設計師，這麽一點想象力都沒有，還能派上什麽用場！”

    這男人，怎麽還人攻擊上了？

    沈言渺細細嗅著麵前泛著甜味兒的熱羹，十分不以為意地否定了他的謬論：“靳承寒，設計師畫圖靠的是靈和理念，但把你和我牽扯在一起，那至得是中度以上級別的妄想癥。”

    這樣的結果正好說明了，大家都很健康。

    “所以他們為什麽沒有妄想癥？”

    靳承寒卻言之鑿鑿地跟著的話追問，他說得那麽理所當然，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還有，沈言渺，你難道不覺你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怎麽那麽大的工作室，沒有一個想到我靳承寒，卻都以為是那個什麽金氏？”

    沈言渺沒想到這樣占據上風的話題都能被他逮到話柄，手裏著湯匙愣了下，立即駁了回去：“這你問我，我……我怎麽知道？”

    如果不是別人提起，都快忘了還有金氏這麽個合作夥伴，Night Fall的營運雖然談不上什麽聚攬眾山，但合作方是從來都不缺的。

    金氏珠寶，勉強隻能算是老主顧之一。

    工作室那群人，也不知道怎麽會想到他頭上。

    沈言渺本來還覺得他們健康，這一刻又有些懷疑起來。

    “你最是好不知道。”

    靳承寒冷峻的俊上難掩沉，他說著，一把從沈言渺手裏奪過湯匙，舀了一勺清湯涼了又涼，這才放心地送到邊：“否則，不管他是金氏還是銀飾，我都會讓他消逝。”

    “……”

    沈言渺十分無奈地看著麵前這個小心眼的大男人，明明這個話題是他先提起來的，他怎麽什麽莫須有的爛醋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靳承寒，你知不知道，虛懷若穀的男人才招人青睞，像你這樣斤斤計較是沒有出路的。”

    沈言渺苦口婆心地教他迷途知返，靳承寒卻對的說法極其不認可，他拿起餐巾，報複似地幫了畔：“我不需要人的青睞，有你一個已經夠讓我鬧心了。”

    嗯？

    這話聽起來……怎麽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沈言渺歪著腦袋疑地琢磨了半秒，湖麵恰好起了風，悠悠撲麵掠過，卷攜著淡淡的青草氣息，剎那間驅散走了所有的疑慮和不安。

    沈言渺用力嚼了嚼湯裏的一顆蓮子，蓮心去的很幹淨，一點兒也吃不出苦，愜意地瞇了瞇眼眸：“靳承寒，你之前不是說不讓鬧鬧跟小七來往嗎，今天怎麽又說要幫忙帶信？”

    靳承寒似乎早就料到會這麽問，他棱角分明的臉頰上沒有沒點波瀾，雲淡風輕地給了答案：“應付小孩子的話而已，不然，小丫頭會難過。”

    “也是。”

    沈言渺對他的回答沒有過多懷疑，孩子氣地跟著傻傻點了點頭：“鬧鬧跟你一樣重，一直很喜歡小七，把對方當知己一樣的存在，我們就不要告訴了，不管對方是什麽份，又有什麽樣的意圖，都不要告訴。”

    “嗯。”

    靳承寒沉沉應了一聲，他跟是一樣的想法，他們的兒，本來就應該無憂無慮，在高高壘砌的城堡裏長大，不用到任何傷害。

    不用跟公主一樣，生來本就是公主。

    沈言渺覺得今天的銀耳蓮子真的是太甜了，甚至比這星辰寥落的夜還要讓人迷醉，抬頭向懸在半空的月鉤，忽而開心地笑了笑：“靳承寒，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好看。”

    聞言。

    靳承寒沿著的目看了過去，跟著，他不有些無語地黑了臉：“沈言渺，月亮在你背後。”

    他說完，還匪夷所思地湊近那羹碗聞了聞，確定這真的隻是一碗平平無奇的銀耳蓮子後，靳大總裁不由得深深地陷了不解。

    這人到底是怎麽把一碗熱羹，喝出了一碗假酒的癥狀！

    “不是，不在背後。”

    沈言渺立即斬釘截鐵就否定了他的話。

    行，不在就不在吧。

    靳承寒沒有再說話，耐心地喂喝掉了一大半的熱羹，等夜裏的風漸漸有些涼了，他才溫聲開口：“沈言渺，起風了，我們回去。”

    沈言渺沒有起，直直向他漆黑的眼底，一雙清泓盈盈的眸子裏裏無盡的：“我們，回哪裏去？”

    靳承寒莫名從這短短一句話裏聽出了百般委屈，他英氣的眉心皺了皺，以為是工作遇到了什麽麻煩：“沈言渺，你如果不想我讓劉珂打電話到Night Fall，就老老實實跟我說，到底怎麽了？”

    “Night Fall？”

    沈言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跟著他輕聲念了一遍，漂亮的眸子裏無喜無悲，平靜得又不像是到什麽棘手事的樣子：“靳承寒，你知道Night Fall是什麽意思嗎？”

    怎麽突然問這個？

    他之前問過的，一直都避而不談不肯告訴他，今天這是終於想通了？

    靳承寒沉默著思忖了片刻，他不是沒有揣過這個名字的來曆，但無論怎麽樣都覺得解釋不通。

    於是，他明知故錯地說：“黃昏這麽沒有涵的名字，肯定是因為你懶，總盼著下班，所以才取的，對不對？”

    “當然不是！”

    沈言渺沒有遲疑立刻就反對了他的假設，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卻糯糯地沒什麽威懾力：“Night Fall的意思是，太落山了，天就要黑了，你該來接我回家了。”

    一字一頓，念得十分認真，就像是剛開始學認字的小朋友，看著音標還害怕讀錯會被老師批評，怎麽看都覺得小心翼翼到有些可憐。

    靳承寒有那麽一瞬間是失去意識的，的話很輕很淺，可威力卻不容小覷，轟的一聲接一聲，在他腦子裏震出滿目瘡痍，讓他倉皇到手足無措。

    原來啊！

    原來是這樣啊！

    靳承寒就好像一個上課隻會睡覺的差等生，在若幹年之後，終於恍然頓悟了昔日老師的某一句教誨，他開始後悔，開始埋怨，為什麽自己沒能早早就醒過來。

    倫敦那麽多個漫長的黃昏到黎明，原來，一直在等他出現，帶回家。

    靳承寒倏地從坐塌上站起，他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冰冰涼涼的淚意已經從眼角蔓延到了頸間，他頭一次慶幸還好自己比高出了那麽多。

    不至於能看清他淌下的眼淚。

    “我現在知道了。”

    靳承寒喑啞著嗓音沉沉出聲，他俯將孩兒單薄的子攬進懷裏，又輕而易舉地打橫抱起，最後珍重無比地在額上淺淺吻了下：“沈言渺，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