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玉卿小姐，您真的不能進去，老爺吩咐過了不見客。"

    門外走廊裏，一眾傭人低頭彎腰，誠惶誠恐地攔在靳玉卿麵前，上說著阻止的話，卻是恭恭敬敬什麽逾矩的舉措都不敢有。

    在靳家老宅工作，有一條不文的守則，那就是有兩個人不得，一個戚紓藍，一個靳玉卿。

    前者隻聞其名不見其人，隻有一些簡單的相片舊，收拾打掃的時候多加留意便是。

    可著後者卻是盛氣淩人的大活人，份尊貴又不守規矩，最讓傭人犯難頭疼。

    靳玉卿果然本不聽傭人說話，腳上踩著高跟鞋就直接往樓上走去，仗著沒人敢真地攔下，無所畏懼。

    就快走到靳頤年臥房門口的時候。

    方管家輕手輕腳地從主臥走了出來，又反手小心地將門帶上，靳玉卿當即想也不想就疾步上前，低了聲音焦急關切地問："方管家，哥哥他怎麽樣了？"

    方管家沒有立刻回答的話，而是輕輕擺了擺手，遣散了所有守在門口的醫護傭人。

    很快，等到寬敞的走廊裏隻剩下靳玉卿一個人，方管家這才畢恭畢敬地向彎了彎腰，聲音低沉地開口："玉卿小姐，老爺吩咐過，什麽都不能說，還請您別為難老奴。"

    "連我也不能說嗎？"

    靳玉卿聲音不悅地追問。

    方管家沒有說話，隻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你不能說，那我就自己去看。"

    靳玉卿一急起來就忍不住來了脾氣，從小生慣養，雖說沒什麽滴滴的公主病，但向來也算是恣意妄為慣了，抬手就去推門。

    卻不料。

    下一秒，方管家就從口袋裏拿出一把冷冰冰地手槍來，隻見他九十度恭敬地彎腰，又將手槍雙手奉上："玉卿小姐今天若是執意要敲開這一扇門，那就是老奴辦事不利，這一條老命您就先拿去吧。"

    "……"

    靳玉卿看著方管家手裏那一把黑漆漆的手槍，有些不敢置信地往後退了半步，眼睫抖著看了一眼閉上的房門，又看了一眼彎腰低頭的方管家。

    "……這是哥哥的意思嗎？"

    靳玉卿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語氣遲疑地問出聲，從前年輕氣盛，總指責哥哥事不擇手段，咄咄人，卻從來沒想過，哥哥對自己一直都是寬容和疼居多。

    哥哥說過的，靳家人的槍口，從來都隻對外人。

    可是現在……方管家是靳家人，那呢？

    已經算是外人了嗎？

    方管家還是恭敬地彎著子，他並沒有直接回答的問題，隻是一板一眼地轉述："老爺說，當靳家人的確沒什麽好的，生來就不由己，玉卿小姐向來最自由，不被這個靳字困著，是件好事。"

    聞言。

    靳玉卿不知不覺淚水就盈滿了眼眶，雙手垂在側握起，恍恍惚惚聽見耳邊有一道聲音在反複重複著。

    "當靳家人有什麽好的，從一生下來，就被那些莫須有的條條框框圈著一直到死，與其守著這虛無縹緲的門楣榮耀，倒不如一走了之來得灑……"

    這些，都是當年離家時所說的話，一字一句，似乎還言猶在耳。

    可這裏的一切，卻早就是人非。

    ……

    靳玉卿離開靳家老宅的那一年，靳承寒剛剛才十九歲，已經記不清是為了一句什麽話，靳老驟然雷霆大怒，說什麽也要將靳承寒送到國去。

    其名曰，靳承寒作為靳家財團唯一的繼承人，各方各麵都還差得太遠，出去曆練曆練不是什麽壞事。

    曆練？

    靳老口中的曆練，別人不清楚是什麽意思，靳玉卿可明白得很，想都沒想就連忙阻止："哥哥，阿寒現在年紀還小，財團這麽重的擔子，於他而言，是不是過於重了些。"

    靳頤年那個時候子骨還算朗，他影筆地坐在書桌後，手裏著帕了金邊框眼睛，又抬手不不慢地將眼鏡遮在眸前。

    一雙深如幽潭的眼睛裏看不出什麽心思。

    靳玉卿從記事的那一天起，就向來最不樂意在靳家每一個人臉上，看到這種晦難懂的緒。

    子直來直去，總覺得有什麽話不能開誠布公說明白呢，為什麽非要擺出這麽一副難以捉的威嚴臉，讓人心裏直犯怵。

    父親是這樣。

    哥哥也跟著不出其右。

    "總之哥哥，阿寒現在的況，不適合一個人去國。"

    靳玉卿毫無畏懼直直地向靳頤年的眼睛，漆黑漂亮的眼眸裏滿是堅定和果決，言語之間或多或能聽出不滿和指責："哥哥不能因為自己不想聽到什麽話，就剝奪了其它人說話的權力，這本沒有道理！"

    "嗬，道理？"

    靳頤年不以為意地冷哼一聲，他緩緩從書桌前站了起來，眼底攀上若有若無地笑意，聲音卻冷淡到了極點："玉卿，看來我這些年是把你保護的太好了，你現在才會不自量力地跟我說出這些話……"

    "那隻是哥哥自己的想法，我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靳玉卿還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抬聲打斷，覺得父親和哥哥都太過自以為是，他們總喜歡把自己心中認為對的，應該的東西都強地砸在別人懷裏，也不管對方到底需不需要。

    這樣一廂願的所謂饋贈。

    不需要！

    也不接！

    "我也相信，如果有可以選擇的機會，阿寒未必就會想為什麽靳家財團的繼承人。"

    靳玉卿言之鑿鑿地口而出，半點沒有要退步的意思，對於靳頤年這一年多來的所作所為，反正早就看不下去，索一次說個痛快："甚至，如果不是哥哥想法設法布下這麽一場戲，阿寒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蹚進靳家這一池渾水。"

    "那是他的命！"

    靳頤年臉上的表遽然冷沉下去，他一頭發往後梳起，一不茍又利落生，偶爾能看到幾縷白："我能容忍他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原本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如今我把他接回靳家，還讓他跟了我的姓，他難道不該對我恩戴德！"

    "說謊，哥哥你本就是在說謊。"

    靳玉卿不假思索就反駁了他的話，轉快步走向一旁的書櫃，又從最醒目的位置上拿起一個白的相框，義正言辭地繼續開口："哥哥你敢不敢，看著嫂嫂的照片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

    靳頤年定定看著照片上笑意嫣然的孩兒，他角幾不可察地了又，像是用盡力氣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靳玉卿笑容艱了然地輕笑一聲，小心翼翼地將戚紓藍的照片重新放回原位，清澄的目忍不住黯了又黯。

    全世界唯一一個可以讓哥哥剖心剖肝對待的人，以後就隻能安靜地留在棠山山麓，那一方小小的青碑下了。

    而那碑下埋著的，卻不止一個人。

    嫂嫂走了，哥哥也半點沒給他自己留後路。

    "哥哥難道直到現在還是不明白嗎，嫂嫂終其一生想要的，本就不是這些。"

    靳玉卿眸緩緩地轉回靳頤年臉上，聲音有些悲切，麵前的人即使再固執，再冥頑不靈，也是從小就纏著黏著的親哥哥。

    心疼他的深，也痛恨他的深，那種孤注一擲，近乎瘋魔的執念就像烈火，足以讓四周所有的一切都為灰燼。

    害人害己。

    得不償失。

    聞言。

    靳頤年冷的臉龐上恍惚有片刻遲疑轉瞬即逝，但也隻是須臾，下一秒，他就稔無比地換上了那一張威嚴肅殺的神，無悲無喜地開口："想要什麽，人活著的時候我就管不了，現在更是管不上。"

    "可是我想要的卻很簡單，戚紓藍既是我明正娶的妻子，就無論生死都該是我的人。"

    靳頤年清冷的眸不聲地落在麵前那一方相框上，一雙劍眉擰，喜怒難辨："心高氣傲不爭不搶，從來看不上我的一切，那我就非要把最不屑一顧的東西，都死死在兒子上，氣我也好，惱我也好，最好是能變怨魂一輩子纏著我！"

    "哥哥難道非要連贖罪都這麽高高在上嗎？！"

    靳玉卿再也聽不下去的話，聽過了太多靳頤年的言不由衷和口是心非，也眼睜睜看著他為自己的強勢人不得善終。

    慘淡收場。

    "這些年來，哥哥但凡能有一次，不把自己的好心善意偽裝毒藥利刃送到嫂嫂麵前，事都不會變現在這個樣子。"

    靳玉卿是這個故事裏徹頭徹尾的局中人，關於節裏的起承轉合，比任何都看得清楚："哥哥明明比任何人都想要嫂嫂上自己，卻怎麽都不肯承認自己先了心。"

    認清自己的心意，承認自己的心意，就又那麽難？

    靳玉卿怎麽都想不明白，哥哥那麽明睿智的人，為什麽就總是看不這一點："就像現在，哥哥用自己一輩子的心來彌補憾，費盡心思把阿寒接回靳家，卻還是口口聲聲都在逞強，榮辱輸贏在哥哥心裏難道就那麽重要嗎？！"

    重要到可以用一生來試錯？

    難道不是已經錯得很徹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