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走去將托盤放下，“真巧，姐姐今天得空過來？宮中規定皇上飲食需得是廚房過手的，怕……”

    皇上看一眼，“朕還是皇子時就吃藥姑姑的點心，那時卻沒人說過一言兩語的。”

    藥笑著說，“素月也是經心皇上飲食，我隻做這一次，下次不做了，請素月姑姑寬待一次吧。”

    素月有些得意，任你是誰，有規矩在此沒什麽好辯駁的。

    隻顧藥一頭，怕藥重回含元殿，了的差。

    現在是領著含元殿和清思殿兩份月例的宮呢。

    素月將自己手中的點心端到案前，才看向藥的白骨瓷碟，不由歎一聲，姑姑也太用心了，這些點心連膳房也未必做得了。

    那不隻是點心，做得賞心悅目，便幅寫意畫。

    魚戲蓮葉，碧波點點，金魚做得栩栩如生，魚腹明，魚金，一直過渡到尾，漸漸淡下去。

    荷花荷葉也十分。

    越看越喜歡，不由問，“這是怎麽做的？”

    “這可費事得，是蔬菜的，現現用不能放，不然就不鮮亮了，造型是模子，外皮的糯米現磨，摻上幾種別的漿，以便型，裏頭的餡我做了兩種，一種茉莉，我自己喜，一種重瓣玫瑰，皇上吃。茶是楓頂紅，不是宮中尋常貢的茶，這種茶……”

    “這茶朕卻曉得，先皇喜歡。不過產量不穩，有時得不到一斤兩斤的，不能做貢。你卻有地方得。”

    “這是雲之送來我當做皇上私房茶的，不許我說是給的，怕哪年不產，拿不出來倒皇上怪。”

    “雲之不錯。很有心。”

    “皇上吃了高興，給個采參證、鹽證都是一句話，左右也是一心為皇上效力的。”

    李瑕小心起一塊魚形點心，魚腹呈半明，散發著清香，“這個定是茉莉的。”

    他輕咬一口，茉莉芳香在口腔散開，清甜淡雅，外皮糯，他滿足地一口吞了一整隻。

    “沏茶吧。”

    這種點心不幹不噎，可以用過點心再飲茶，不似皮類點心，吃一口得飲口茶送送。

    藥的細心，讓素月驚訝。

    卻不知，藥就因為研究點心與湯品製作，得著先皇喜才的宮。

    “皇上還有許多折子要批吧，不如素月研墨去？”藥建議。

    素月進含元殿許久，連案都沒靠近過，那裏的東西皇上一概不許宮擅。

    案是小桂子親手收拾的。

    藥竟研墨，這差事不大，卻代表皇帝的信任。

    瞧瞧藥，以為對方把自己當做皇帝邊的普通大宮。

    所以待自己和待如意差不多。

    藥待如意也很和氣。

    過來前，皇後說過藥多思、狡猾，一定當心。

    可是接後，藥明明待人很溫和，見其疾言厲。

    對小宮總是照顧著。

    可公公們和宮們都願意聽的話。

    如意和都是新來的姑姑，連如意也喜歡姑姑。

    說有人味兒。

    姑姑明明要求很嚴格呀？

    “皇上豈不聞紅袖添香之樂？書案邊總站著太監未免乏味，要臣說，皇上不如先皇會，先皇書房就用宮伺候，吃茶更都方便，又。”

    李瑕今日高興，嗯嗯應和，“這句的確是，朕比父皇嚴肅，朕也想當個輕鬆皇帝，奈何現在不是時候。”

    “那倒也不是，任何時候都該有張有弛，一味拉扯隻會讓人疲累煩燥，皇上開心了，政務理起來也會放鬆。”

    皇上瞥一眼素月，這姑姑穿著合規製，選了西子，像下過雨的秋日天空，袖口隻繡著一圈忍冬紋，毫不花哨，素淨而富有雅意。

    一雙手皮細，手指白晳細長，指甲晶瑩如貝母，出袖子的一截手腕雪白，戴著隻玉鐲，很端莊。

    的確配在含元殿中伺候。

    他卻不知，素月所有都是皇後吩咐特意照著藥平日穿戴風格裁製的。

    皇上無心，可素月總在眼前，總有一天能看得到。

    素月自然願意，藥從前因為做過侍書，才平步青雲，兩位皇帝都對寵信有加。

    誰不想走走過的步伐呢？

    素月小心為皇上研墨，心上也很忐忑，上次挑撥明玉和姑姑關係不，好像藥並未放在心上。

    以為對方沒有察覺，卻不知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圈套之中。

    這圈套也不是躲不開，若清心寡，未必就上了鉤。

    一切看自己。

    藥托小桂子查過素月資曆，夠格在前做大宮。

    不但宮久，為人事很是小心，唯宮中規矩為大。

    已經二十歲，在一眾小宮中算是很有經驗，當差期間沒有犯過大錯。

    世也清白，隻是有時未免死心眼。

    若肯給分派差事的總管送些銀子，恐怕早領到好差事了。

    不僅如此，對於手下犯些小錯的小宮，總是重重責罰。

    這也怪不得，畢竟做大宮，是擔著責任的。

    最後還是皇後指了，才得出頭。

    桂公公說家中清貧，故此舍不得拿錢賄賂總管。

    “那就必定會踩進我為設的圈套。”藥暗想。

    因為不但了解了素月，更了解皇後。

    據所知，小桂子手下的小太監寶來也是皇後的眼線，不過寶來是低階太監，打聽不到太多重要消息。

    就算聽皇上說話也有限。

    命小桂子找個錯，開發了寶來。

    這樣一來，皇後想掌握皇上的向，就隻能靠素月。

    藥常來含元殿，有時送茶，有時做個小繡品給皇帝。

    來的多了，皇上有時看折子也會問幾句看法。

    藥就如實回答，並不避著素月。

    知道素月一心想模仿自己，看穿便知，那服不是真心喜歡的。

    宮也可以佩戴香包，素月從來不用素錦緞做香包，多用石綠、珊瑚、牙緋這些濃墨重彩的。

    還和如意說過，這些吉利喜慶。

    連正在刺繡的五蝠鞋墊也用了海棠紅。

    宮並非不能穿紅著綠，喜歡喜慶的，卻沒穿過一件重，隻能說明有人指點了的穿著。

    是誰在背後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