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像是剛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睡穿在上，半邊腦袋還裹在巾里，單手扶著巾大大咧咧地著頭發。

細長的發帶著水珠，烏黑發亮，褪去妝容后的臉頰依然得不可方，一雙明澈的眸子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二人，褐的瞳仁中漾開點點嘲弄和鄙夷。

唐夜是真的很不爽了。

這大半夜的站在別人房門口調，毫無公共道德。

從進門后沒多久就開始聊，原想直接睡覺的，可是因為最近睡眠一直不安穩，稍微有點靜就能吵得輾轉反側難以睡。

于是唐夜強打著神去洗了個澡，心里想著，洗完之后這二位總該聊完了吧？

一拉開浴室的門，聽到的還是門口嘀嘀咕咕的聲音。

也不知道這二位是有多話非得站在門口說。

一開門倒好，把最后幾句聽了個清清楚楚。

——我們可以先從開始，對你沒覺，當然也不會讓你睡。

——你跟我做，我保證能讓你先上我的，再上我的人。

敢是要打一炮？

唐夜起初覺得，這種時候就應該立在門邊裝沒聽見的樣子。

不要驚面前二人，聽聽陸懷淵會說些什麼。

可，卻在的腦子反應過來先行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到底還是沒聽下去。

不僅是門外兩個人微微怔住，連自己都有些奇怪自己的反應。

所以當那二人齊刷刷看過來的時候，唐夜臉上突然一僵，猛地抖落巾遮住了半張臉，垂眸面無表道:“這要求不算過分吧？畢竟是房事這麼私的東西，兩位還是拿到屋里去說比較合適。”

喬伊沒想到這房門隔音這麼差，剛才那一番鼓起勇氣的表白，讓陸懷淵聽了也許沒什麼，可是讓別人聽了就不一樣了。

尤其對方還是陸懷淵心心念念的人。

就這麼泰然自若地靠在門框上，臉上半點多余的神都沒有，卻無端讓人從白皙艷的臉龐上品出了一種高高在上的冷艷。

低著頭也不像是在看地板，而像是，在看，可憐，從高可憐。

是啊，喬伊，你放下段委曲求全去追的，只是被那個人嫌棄拋棄的男人而已。

憑什麼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陸懷淵全部的寵？

哪怕得到以后轉手就能當垃圾扔掉，那個男人卻還是甘之如飴地把一寸寸相思燒灰遞到的掌心。

憑什麼。

陸懷淵眉頭微蹙，沒理會的話，徑直走到面前，把外套披在了肩上，“樓道里冷。”從出現后，他的注意力就全都集中在了上，“頭發還沒干就跑出來，前幾日發燒還沒難夠？”

唐夜懶洋洋地拍掉他的手，指了指那邊臉漲紅的喬伊，“陸總，春宵苦短，人在側，祝您武運昌隆啊。”

說完，轉臉就要往屋里去。

門還沒關上，就被男人強制進來的手臂擋了個正著。

看到他同時進來的，唐夜心里頓時起一無名火，煩躁得幾乎掛不住臉上假笑的面了，“陸懷淵，你要干什麼？放著好好的妹子不去睡一天到晚纏著我，你——”

“夜夜。”男人低沉的嗓音也從門里飄進來，與此同時門被他不費吹灰之力打開，“別鬧。”

他深海般的黑眸里蓄著莫測的笑意，不重，只是輕輕一筆，卻得驚心魄。

“你出門后總共說了三句話，三句容都是鼓勵我去和喬伊睡覺。”男人垂眸凝著，淡淡道，“這件事有這麼讓你在意？”

唐夜被呼進來的涼氣嗆了一口，“荒唐！”

“我也覺得荒唐。”男人勾了下，笑得自嘲，“覺得你這個要求太荒唐。”

唐夜恨不得讓他立馬消失在眼前，“你知道現在幾點了？我要睡覺，你給我滾出去。”

男人仿佛本沒聽見說話，兀自踏在自己的節奏上，閑庭信步般，徐徐道:“說來也好笑，今天一個兩個的好像都想和我做點什麼。我記得在之前，你也說過這話。”

唐夜冷冷睨著他，“我說什麼了？”

陸懷淵抬手，扣住的下，手指間力道不重，指肚很認真挲著的臉廓，“‘你想讓我照顧你也好，陪你睡覺也罷，你不是喜歡我嗎？我甚至可以跟你做’，這是你的原話。”

唐夜的后腦勺如同被人打了一記悶，腦海里頓時空白一片。

訥訥張合了幾次薄，才在他那雙深邃如磁石一樣的眼眸中離自己的思緒，咬牙道:“那是為了讓你答應我，替我做這件事，然后——”

“老死不相往來。”男人嗓音沙啞地接過后半句，言語中意味不明，有些涼薄，有些嘲諷，“我不是已經答應了嗎？”

唐夜懸起的心驟然落地。

砸出了巨響，煙塵四起。

是啊，他不是已經答應了麼。

“我答應了你，你是不是也該履行自己的承諾了？”

唐夜反應再慢也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了，再一抬頭到他眼睛里那一簇簇悉的火苗，猛然后退了一步，“我不要。”

“我知道。”男人慢條斯理地走進來，慢條斯理地抬手解著襯衫上的紐扣，俊臉上表淡漠，“我知道你不想，也知道你現在恨我都來不及，我本來打算就當沒聽過你那番話，而你想做的事我會一件不差地替你辦到，可是你，”他手腕一翻，取下手表，“剛才不該這樣一句句嗆我。”

唐夜跌坐在床上，眼睜睜看著男人朝走來，心中的恐懼放得無限大，“你……你別過來……”

“我別過來？”陸懷淵垂眸著，張弛有度的線條里看不出什麼緒，“那我該去哪？”

“隔壁不是有喬伊——”

“你覺得我是那種不擇食的人？”他捉住的手腕，“渾上下哪里都比不上你一頭發，我犯得著委屈自己去睡？”

現在唐夜是徹底開始后悔剛才開門的行為了。

明明在屋里忍一忍也許就過去了。

他們就算再開放也不可能直接在樓道里做給聽。

早該知道，陸懷淵就算虧欠，補償，就算是深深著，他也還是個男人。

是男人，就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

而陸懷淵心里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就是和喬伊今晚同時提到的那個詞——放過。

在他看到頂著漉漉的長發、神懶地出現在他視野中時，他就覺得下腹一，這七個月來所有的忍都在一秒之化為泡影。

他想疼，想，想像以前一樣在床笫間聽嚶嚶細語，他甚至好似已經看到那水珠沿著的脖頸曲線滴了前被睡遮擋住的地方。

那種幻想和“放過”二字表達的含義形了太過鮮明的對比。

前者讓他興，后者讓他絕。

惡向膽邊生，某種念頭從絕中拔地而起。

他想，也許過了今夜他就再沒有機會了。

也許事之后他就要真真正正的退出的生活了。

會記得他嗎？

不會吧。

自己也說了，那些痛苦的事害得夜夜難以安眠，總是看到他的臉，便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事。

陸懷淵閉了下眼，單膝跪在床墊上，手撐在額頭旁邊，俊離只有幾寸遠，他很仔細很仔細地把上下看了一遍，像是用眼睛，記錄著的點滴，那麼深，那麼落寞，“夜夜，我想讓你記住我，你知道嗎？”

也許是線太暗，唐夜竟似乎從男人臉上看到了濃稠到溢出來的蒼涼。

“我想讓你記住我。”他不停地喃喃低語著這句話，富有磁的嗓音繚繞在耳畔，把這幾個字刻進了的腦海，“我不能奢求你原諒，甚至已經不敢強求你還我，這底線退了又退，我現在只是怕，當我徹底從你生活里離開的那一天，你是不是就真的能狠心把我忘記？”

唐夜被他眼里一瞬間流出的絕震驚。

“我們之間還有一丁點開心的事夠你拿來回憶嗎？”他像捧著什麼稀世珍寶，捧起的臉，“有嗎？”

“沒有。”唐夜深吸一口氣，毫不留地打斷他，“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更不會有。”

“呵。”

男人笑了。

從起初的輕笑變了越來越低沉沙啞的大笑。

“害怕嗎？”他問。

唐夜抿著不答。

男人卻又撐著床墊起了，緩緩退到了安全距離之外的地方，“害怕就對了。記住自己剛才那種害怕的覺，以后別再做這種傻事，說這種傻話。”他的語調愈發趨近淡漠無，“我告訴過你，我你，也告訴過你，我不會再做一丁點讓你不開心的事，陸懷淵也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是對你。”

他頓了很久，低聲道:“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一次都沒有過。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也再沒機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