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井倒吸了一口涼氣:“您是說剛才在樹林里的……”

“是。”陸懷淵中彈的地方已然痛到麻木了，“我早就覺得這個蘭斯特有蹊蹺，所以才帶人上來怕夜夜出事。沒想到我帶上來的人被他的人發現了，直接擊斃了兩個。”

“所以他剛才是故意裝出傷的樣子——”宋井怎麼想也想不通，“您是怎麼知道那些人都是潘西家的？”

陸懷淵攥著手指，舉步維艱。他一角的，“家徽。”

他今早在蘭斯的槍尾見過那種特殊的花紋。

“可他圖什麼？”

“不知道。”陸懷淵頭疼得無法思考，卻不得不強著自己思考。

他其實也不太清楚這個蘭斯特究竟想干什麼。

但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的目標是夜夜。

陸懷淵強撐著起往回走，宋井大驚，“您要去做什麼？”

“回剛才的地方，找剛才那些人。”

“找他們——”

“救夜夜。”

宋井不懂，“他們不是潘西家的人？”

“一共有兩撥人。”陸懷淵實在走不，靠著樹干息，“潘西家的人已經逃了，還有另一撥人，是早晨襲我的人。”

“早晨……”宋井回憶起來，早晨他們分頭行的時候，曾有一撥人來襲擊過陸總和潘西小姐，當時陸總不讓他還手，就生生挨了人家兩彈，因為他說——

那是江家的人。

宋井正是因此才對唐夜頗有微詞的。

陸懷淵仿佛猜到他在想什麼，搖頭道:“不是授意的。”

大概什麼都不知道。

宋井對他到了這個關節還在不由分說地維護唐小姐的行為簡直不能理解，“陸總，您怎麼就敢肯定唐小姐做不出來這種事？”

還是，他想這樣自我安？

男人低低笑出聲，連笑聲都啞得好像了傷，“若是想殺我，大概會自己手。”

“自己手容易落人口實。”宋井還是很憤慨，想方設法要說服這個固執的男人，“而且唐小姐聽不得槍聲，這種事找別人來做當然更容易。”

他說完這番話，恍然驚覺自己說的這些無異于是在男人心上捅刀子，忙閉了，訥訥地覷著他平靜無瀾的側臉，“陸總……”

男人費力地擺了擺手，“你說的也對。”

俊朗的臉廓卻不知何時蒙了層黯淡的影。

宋井瞬間頭一哽，接著卻聽到讓他更為難過的話:“但我相信不是，因為我知道，在心里，我還沒那麼重要。”

——因為我知道，在心里，我還沒那麼重要。

他的去留，生死，對而言一點價值都沒有。

所以本不會心積慮地殺他。

對來說，大概想起他這個人，都是種浪費時間、浪費力的事吧。

這一剎那宋井突然荒謬地覺得，還不如就是唐小姐派人來的呢。

也好，恨也罷，那總歸都是被放在心里值得一提的。

真正的傷心，其實是不被記掛。

他咬著牙直起，視線幽幽看向那叢林深，“來不及調我的人上來了，我只能去和江家談和。”

宋井難過得快要哭出來，“陸總，您不能過去，他們是要殺您的人。”

“現在江姍和唐季遲大約還不知道夜夜被蘭斯特帶走的事，更不可能馬上派人去營救。”陸懷淵又咳出一口，啞聲道，“晚一分鐘就多一分兇險，我沒時間了。不管他們是不是要殺我的人，他們，也是唯一能在最短時間去救的人。”

“陸總！”宋井攔著他，“萬一您過去什麼話都還沒說，他們就直接開槍了怎麼辦！”

“我管不了那麼多。”陸懷淵著眉心，“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

宋井被他問得怔住。

心底逐漸泛出更多的酸和。

他抹了下眼角，幾乎張不開口去告訴男人，唐小姐方才連問都不問他的死活，就這麼跟著蘭斯特離開了。

心臟擰著，無一不疼，他道:“陸總，您這又是何苦……”

男人沒怎麼用力就推開他，“我親自過去，他們才會信。”

陸懷淵渾上下的傷口都在淌著，腦子里空白一片，只剩下一個名字，反反復復地碾過，一次比一次清晰——

夜夜。

宋井實在攔不住他，只好一咬牙，張開手臂，整個人擋在他前替他開道。

林中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磨得人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宋井四面環顧，在這暗的森林里，好像每個隙都有人，又好像只是他的錯覺。

直到，叢林深，無聲出一支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