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里兵荒馬。

急救室外的走廊中，同樣站著一個臉晦暗的男人。

他的手掌撐著墻壁，小臂上的青筋一直躍到了手背上，給人帶來的清晰直覺除了獨屬于男人的剛和強勢外，便是那攝人心魄的鷙。

陸懷淵覺得自己的神經快要被來來往往的腳步聲扯斷了，又一位醫生戴著口罩急匆匆從他邊走過時，他再也忍不住地猛地揪住了那人的領，“里面怎麼樣了！”

醫生被怒吼的男人嚇得哆嗦，心臟差點跳出來，“陸陸、陸總，我們正在搶救呢，里面況有點復雜，目前還不知道病人到底是因為什麼出……”

“什麼不知道！你考行醫執照的時候也說自己不知道？！請最好的醫生來給治！”男人寫在臉上的戾氣得整個樓道里所有人都不敢息，他此時此刻一改平時的冷靜持重，像個除了發怒以外無能為力的愣頭小子——確實，他確實只能用這種流于其表的怒火來掩蓋心里綿長的心慌。

“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讓你們所有人吃不了兜著走！”

池慕一進來就聽見這番話，疏朗的眉目被震得皺了些，走到厲東庭邊，低聲問:“怎麼回事？”

厲東庭的臉也好不到哪去，沉沉盯著急救室的燈，言簡意賅道:“陸遠菱帶人來找茬，挖了唐夜死去的那個朋友的墓，還讓人開槍打傷了另一個朋友，了點刺激。”

這話里信息量太大了，池慕的表變了又變，最后撿著最獵奇的那一部分問了下去，冷笑，“陸遠菱是吃錯藥了？挖人家墳的事都干得出來？”

厲東庭亦是扶額，“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那人心來的時候，什麼事干不出來？”

“唐夜又是怎麼回事。”池慕眸有些深，淡淡把視線轉向急救室的大門，“刺激暈倒至于進一趟急救室？”

要不是這醫院是陸家控的，指不定外面記者又要怎麼置喙陸懷淵勞民傷財了。

“況不太好。”說起這事，厲東庭也有些遲疑，眼里掠過濃重的思慮之。

如果簡簡單單是刺激暈倒，剛才懷淵抱的時候那滿手又是怎麼回事？

不一會兒，急救室里有一位穿白大褂的醫生疾步走了出來，在陸懷淵那仿佛能殺人的目里，語氣還算鎮定，“陸總，流原因查出來了。”

陸懷淵面如霜，“說重點！”

“病人……”醫生摘了口罩，頓了頓，“有孕了。”

一句話，如狂風驟雪。

整個躁不安的走廊霎時間被寒意冰封。

連厲東庭和池慕都驚得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而寒冰碎雪之下，有什麼東西在震，漸漸的，雪山開始崩裂，一如男人繃的俊臉，“你說，什麼？”

難以形容他此時此刻的目，沉鑄，焦灼，黑得能滴出墨來。

陸懷淵猛地扯住了他的襟，“你再說一遍。”

醫生嚇得冷汗直流，“唐小姐……懷孕了。”

懷孕。

陸懷淵驀然松開了手里的襟，高大頎長的形往后退了一步。

說不清心里是什麼覺，有種奇異的覺躥遍四肢百骸，不停地在他沖撞著，最后開劇烈的火花。

短暫的喜悅還沒開始，便被醫生接下來的話澆了一盆冷水，“看得出來病人懷孕之前沒有心備孕，底子很差，的各項指標也都達不到健康水準，再加上剛才了很大刺激，胎象非常不穩，恐怕……”

恐怕？

池慕和厲東庭聽見這倆字的時候都覺得有點懵。

陸懷淵就更是眼前一陣發白。

從這個榕城最矜貴的男人口中吐出來的每一個字，分量都沉得駭人，“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他說得很冷靜，冷靜之下的深淵里醞釀著什麼，誰也不知道，“我要們母子平安。”

“陸總，可是……”

“我不想聽別的廢話。”男人厲聲打斷，“滾進去，我的人和兒子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我保證讓你們比我更不痛快。”

醫生言又止。

這種場景，池慕實在很想煙，可是想了想，還是把手放下了，“老三，你別沖，在醫院還是醫生最大，你怎麼也該聽醫生把話說完。”

陸懷淵沒說話，薄抿著，倨傲的下繃得很。

厲東庭見狀，不聲不響地遞給醫生一個迫力十足的眼神，“接著說。”

醫生苦笑，“陸總，以孕婦現在的神狀況來看，多一個孩子對消耗太大了。就算我們這次把孩子保住了，下次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會陷危險，拖得越久、胎兒越大，越難辦呀。”

男人巍峨如山的影晃了晃，池慕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老三。”

陸懷淵覺得自己腦海里的神經一一在崩斷，明明渾上下每個細胞都在發疼，他卻在模糊中思路異常清晰，冷峻低啞地開口:“把人治好，怎麼養的不用你來替我心，你只要讓里面的人母子平安，好端端地從急救室里出來，聽見了沒有？！”

醫生冒著汗點了點頭，又進去了。

厲東庭擰著眉心，問:“這孩子你真的想要？”

池慕也嘆息，“來得不是時候。”

陸懷淵背上皮開綻的痛意襲來得太猝不及防，他低了下，攥了手掌，毫不猶豫地鎮定地陳述，“它是我的孩子，是不是時候，我都要它。”

不知是不是二人的錯覺，總覺得他說到“我的孩子”四個字時，語調比尋常深邃沉暗了太多，聲音幾乎是從什麼隙里出來的。

他的孩子。

他和的孩子。

誰都不能把它從他們之間帶走。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