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況在屋里溫度驟降的空氣中打了個寒，艱難啟齒道:“老大不會幫你做這件事吧。”

墨嵐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規律地點著，沉默著，五分鐘后才又開腔:“確實，這個人最重義，可總被義所累。所以我更不能讓留在陸懷淵邊了——唯有從小生活在霜雪里的人，才能擁有傲雪凌霜的本事。陸懷淵把養在溫室里，只會消磨的意志，讓變得越來越優寡斷。”

顧況目復雜地思索了很久，最終道:“好，我聽你的。”

……

盛夏悄然而逝，八月底的傍晚也有了涼意。

唐夜坐在出租車里，著天邊的殘，總覺得心臟那跳的頻率時快時慢，像是某種不祥的預。

與此同時，一輛黑的慕尚緩緩停在陸氏集團總部門前。

宋井帶著手套為后座上的男人打開車門，只見一條筆直修長的先從車門中邁了出來，而后他整個人走下來，出一張神俊朗、棱角分明的臉。臉上沒有太多表，能看出的僅有一片運籌帷幄、無喜無怒的漠然。

前臺的書見了他，滿臉堆笑地迎上去，“三公子，陸董在樓上等您很久了。”

陸懷淵看了一眼，宋井已然斥道:“在公司要陸總。”

書被男人淡淡的眼神嚇得花容失，“是，陸總。”

隨著電梯升高，地面上的行人愈發模糊一個個黑點，落盡他漆黑的眼瞳里，像一滴水落大海，瞬間被吞噬得不見蹤影。

偌大的會議室里，只有投影儀前有一張背對著他的椅子，椅子上坐了個人，椅子旁也站了個人。

陸懷淵只眄了片刻便收回視線，“陸董。”

椅子上傳來一聲蒼老的低笑，似是聽見了什麼有趣的事，“陸董？怎麼，你現在是連聲爸爸也不愿意了？”

宋井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心中卻想，哪個做父親的能三年五載不在自家兒子面前臉，好不容易見一面還把地方約在公司會議室里？

陸懷淵倒不甚在意，臉上不見丁點波瀾，還是那副心如明鏡臺的淡然模樣，“爸，找我來有什麼事？”

“墨嵐回來了，你知道嗎？”椅子上的男人開門見山道，“今天晚上溫家要謀的大事，有他一份。”

果然還是為了晚宴，宋井無聲嘆息。

不知道是該說老爺子太有雄心壯志，還是該說他太沒有犢之。

不過——墨嵐？老爺子為什麼會特意提起這個人？

“我年紀大了，陸氏遲早要到你手上。”老人道，“這些年我下過十余次調任召你回總部，你呢？死守著一家網絡公司虛度！別以為我不清楚你在想什麼、做什麼。不管你只是因為你還年輕，既然你喜歡，公司也做大了，那就算我人之，順你的心意一次。”

他說著，語氣加重，“我再給你幾個月的時間，上市之后立馬和清時結婚，回總部出任你副董的職位，這里才是你該呆的地方。”

宋井戰戰兢兢地抬頭看著男人堅毅冷峻的側臉，生怕他直接手把會議室砸了。

每次說到結婚或者調任中的任何一件事，陸總的緒都會晴轉多云，這次兩件一起提……

然后宋井就發現，他明顯低估了陸總的段位。

“墨嵐回來了，讓您這麼擔心？”

他只淡漠說了一句話，對面的老人便怒得拍案而起，“混賬，我在替誰擔心你心里沒數？”

陸懷淵不應不答，讓老人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覺，他了半天氣，最后還是他邊的助理為難著開了口:“三公子，陸董剛才收到消息說墨嵐和溫家勾搭在一起了。墨嵐這個人向來險狡詐、不見兔子不撒鷹。他若是同意出席今晚的宴會，必然不會單單只是去湊個熱鬧。”

陸懷淵沒說話，就這麼聽著，深眸里泄幾分寒意。

“恐怕他們已經有對您不利的計劃和準備了，所以董事長才急匆匆您過來，叮囑您萬事小心，也要多注意邊的向，以防他們在您邊安了什麼人，里應外合……”

“行了！”陸云搏憤然打斷，“你跟他說多他也不會念你的好，讓他滾！死在別人手上他就高興了！”

助理低頭，到底還是手打開了門，低聲道:“三公子，請吧。”

陸懷淵單手抄袋，怎麼來的又怎麼走了。

宋井跟在他后，想了想，提醒道:“陸總，其實董事長說的也不無道理。競選二字看的就是個公眾形象，萬一對方使詐，一盆臟水給陸家潑過來……”

男人眉目沉斂，“陸家行得正坐得端，有什麼臟水潑得過來？”

“話不能這麼說啊陸總。”宋井知道，他雖然表面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心里卻還在和會議室里的老人較著勁，難免失了周全，“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

更何況，五年前陸家就鬧出了一場巨大的丑聞——

陸三公子娶了一位不學無、惡名昭著的唐大小姐，因為對方未婚先孕。

結果新晉的陸太太婚出軌，最后被曝得盡人皆知……

這一件件的，要是被人翻出來，那真是消停不了了。

宋井沒把這番話說出口，只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男人的反應。

果然見他清雋寡淡的眉峰間攏了一層冰涼的霧氣，眼底神也變得深不可測。

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池慕打來的電話。

陸懷淵接起來，還沒吭聲，對面似笑非笑的聲音就傳來:“你猜我在商場里見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