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過去屢有宗王作，因此諸侯每朝請至長安時，皆謹慎守禮，不敢私下結，生怕為人誤解出結黨謀反之意。只膠東王劉慶，素無大志，一心樂，此番長安，亦只關心聲，每夜召樂坊歌舞伎府中作樂，大贊長安仙樂，同青州迥然不同。

因此，因遠赴長安而久曠聲的諸侯們，不敢私下同旁人宴飲，卻敢日日至膠東王府公然作樂。

而今日，府中賓客尤眾，只因來了位意想不到的人。

“仲淵兄，今日之樂舞，可是我特意從城中尋了最好的來，只為款待于你，如何？”劉慶已喝得醺醺然，一手摟一艷麗人，一手仍不忘舉杯，沖一旁未發一言的劉徇一揚，仰頭飲盡。

聽聞劉徇從前鮮至此等私下宴飲之，今日不知何故，竟想也未想，便應下赴宴，著實令劉慶既驚訝，又得意。

畢竟，如今漢室諸侯間，數劉徇為首。

因知劉徇要來，旁人聽聞，自然也爭相前來，令劉慶這小小門庭，一時熙攘。

坐榻上，劉徇正心神渙散，食不知味，觀賞著樂舞，卻毫未往心間去，只一杯一杯飲酒，連劉慶話音都未聽見。

幸好坐于后座的郭瞿輕咳一聲，將他驚醒，又近他耳邊將方才劉慶之言重復一遍，他方沖劉慶舉杯飲下，溫聲笑道：“伯況盛，自是極佳。”

劉慶聞言，登時掌大笑：“仲淵兄愿臨，才真正令我蓬蓽生輝！”說罷，他又一揮手，喚上數十豢養的姬，令其各自至賓客間服侍，其中最艷者二人，則留劉徇左右。

“仲淵兄，此二姬乃我心頭好，在青州時便日日隨侍我左右，連長安，也不舍離開半步，今日為表我款待之意，便令此二姬來服侍仲淵兄。”

底下不知何人嗤笑一聲，戲謔道：“伯況，天下誰人不知蕭王后趙姬之名？你這二姬，只怕難蕭王之眼。”

劉慶因酒意而通紅的臉上頓時一陣促狹笑意，連連擺手道：“這如何能比？若但論貌，我這二姬的確及不上。然二人經千錘百煉，其妙，皆在床帷間，難道不比趙姬那般大族出的端莊子好上百倍？”

底下眾人聞言，紛紛往那二姬去，果見此二人雖不及趙姬貌，卻眉目含春，姿婀娜，舉手投足間，俱是勾纏人之意，顯然是經了千萬般調|教。一時眾人心領神會，向劉徇的目中更多了幾分歆羨與嫉妒。

然劉徇只那二姬一眼，既未欣然笑納，亦未直言拒絕。他面上仍有笑意，垂下的雙眸中，卻涌出許多不悅。

此間眾人，竟將阿姝與這等姬妾相提并論。

他說不出心中如何做想，卻未有毫得意，握著酒樽的手也攥得骨節泛白。

他來此赴宴，并非本意。只當時與郭瞿等商議完后，不愿回府，又不便與旁人多言，恰逢劉慶相邀，便應下了。

然這一兩個時辰的宴飲，他非但未尋到半分樂趣，反而到索然無味。

大約都飲得醺醺然，底下眾人并未察覺他的心不在焉，提起趙姬，言語間也沒了白日的分寸：“蕭王真乃當世之大丈夫，沙場上屢戰屢勝，功業赫赫，府中還有趙姬這等世間有之人，今日更新得二姬，當真令人歆羨！”

更有人大著膽子沖劉慶高聲道：“伯況，趙姬那樣的，我等只怕再難尋覓，你這二姬，可否也借我等一用，好教我等會一番，你口中不輸趙姬的妙？”

劉慶拍案笑道：“輸不輸趙姬，我說了不算，還得由仲淵兄來評判。”

話音方落，廳中一陣哄笑。

那二姬悄悄瞥一眼面從容，微帶笑意，兀自飲酒的劉徇，又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欺近，一個主接過他手中空杯，一個舉勺斟酒，齊聲道：“大王請飲。”

二人嗓音輕，骨，毫不輸歌伎，聽得旁人心間。

劉徇卻垂眸盯著那杯中酒，并未手去接。

待廳中哄笑聲漸息，他霍然起，于眾人未回神之際，猛然拔劍揮下，只聽一聲巨響，他座前幾案已被從正中生生劈作兩半，杯盤狼藉，四潑灑。

廳中驟然寂靜，方才還靠近他的二姬已抖著躲至角落中。

數十道目下，劉徇面上未見怒，只悠悠然將劍重收鞘中，張目四顧，出個謙和笑容來，溫聲作揖道：“徇今日飲醉了，稍有不適，先行一步。”

說罷，再不看眾人驚駭模樣，大步離去。

……

近鳴時，劉徇踏著不甚穩重的步履，昏昏然回府。方才出膠東王府時，他還步伐穩健，然上馬小跑不過片刻，便覺酒意襲來，頭腦混沌，只得緩下速度，好容易回府，著實有些暈眩。

主屋中早已熄燈，守夜的婢子正打瞌睡，忽然聽到一陣響，驚得猛跳起，卻見劉徇面無表的立在門邊，一不，不由嚇得雙一，跌撞到門上，喚了聲：“大王——大王歸來了。”

屋里，阿姝淺眠，聽到響，也睜開惺忪睡眼，果然聽屋門被人推開，接著，便有道悉黑影步室，正是劉徇。

守夜的婢子要點燈，卻聽他丟了句“出去”，只得又退回，將門闔上。

阿姝方支起子，披下床，卻見他已行至床邊，擋住去路，過黑暗居高臨下著，呼吸間帶出濃重酒意，朦朧間，還有一縷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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