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妝奩中取出帕子,坐到一旁替阿姝一點點拭淚痕:“阿姝,出了何事?大王從未那般暴怒過。”
阿姝只是搖頭,并沒說話,著雀兒滿是擔憂的滾圓臉盤,鼻尖一酸,如兒一般撅起雙,委屈的過去靠在肩上,喃喃道:“這世上真心待我好的人,屈指可數。”
……
卻說未央宮中,耿允自劉徇二人離去后,仍不疾不徐留于前殿中,既不言語,也不起,教章后與帝二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劉顯親自行至耿允面前,如尊師長般拱手作揖,陪笑道:“大司馬日夜代朕理朝政大事,十分辛勞,朕不敢再多攪擾,只盼大司馬好生休整。”
此話顯是委婉的勸耿允,無事可退。堂堂天子,如此低聲下氣,已是失了面,可耿允卻恍若未聞,連眼皮也未曾抬起,仍大剌剌坐于座上,悠悠飲茶,又招來一宮人,小心扶著那宮人的手起,方故作寵若驚狀,連連躬搖頭道:“陛下折煞臣了,臣命先帝,為陛下兢兢業業,本是份之事。”
言語作謙恭,一雙眼卻冷冷著劉顯,令劉顯渾僵,干笑道:“朕只恨自己不能給大司馬分憂,若有行差踏錯之,還請大司馬直言。”
耿允忽而冷笑一聲:“陛下既如此說,臣便逾越了。”他說著,竟前一步,憑著拔頎長的形,居高臨下,“陛下方才贈了一幅帛畫與蕭王后,不知那畫,何時畫就?”
劉顯臉一白,下意識住擺,抖道:“朕慚愧,是……昨日午后所繪……”想起方才一回殿中,便有一宮人在耿允耳邊低語數句,不由越發驚駭。
耿允鷙眸凝視他片刻,直至他腳發,形搖搖墜時,方緩下臉,作親切狀,笑道:“臣早勸過陛下,玩喪志,午后正該是發讀書之時,怎可用來畫帛畫?”
他說著,竟在劉顯驚恐目下,出手去,上其頭上那頂通天冠。
“大司馬!”章后見狀,不知耿允意何為,也有的沉不住氣,大喝出聲。
耿允面不改,卻到底也未做什麼,只替劉顯稍調整那頂帝王通天冠的位置,意味深長道:“陛下,此冠重,戴之須謹慎。”
劉顯已連站也站不住,瞪大眼驚恐著耿允,自牙中出一句:“朕謹記大司馬教誨。”
耿允這才滿意,垂眸冷冷瞥他一眼,面上是毫不掩飾譏諷的笑意,揮袖揚長而去。
待那影消失在殿外階下,劉顯方渾力般手腳虛的坐倒在地上,蒼白年的面上閃過恐懼與委屈,最后化作一聲嗚咽,轉沖高座上,被影遮擋面容的章后喚“母后”。
章后亦因方才那一幕驚得心有余悸。方才,險些以為耿允一時忍不住,要將劉顯置于死地。
未理會兒子的呼喚,大口息著,片刻方平靜下,板起面孔沖仍坐在地上的子道:“陛下是天子,天子當有氣勢威,能駕馭臣子,怎可如此弱?”說著,沖一旁上前攙扶的宮人道,“不許攙扶,教他自己起來。”
劉顯已哭得與尋常小兒無異,可久久無人安攙扶,委屈又敬畏的一眼上座的母親,方踉蹌著爬起來,跌跌撞撞走上階去。
章后終究心有不忍,暗嘆一聲,將小皇帝摟懷中,安道:“陛下莫怕,他是臣,陛下是君,君臣有道,他總是要聽陛下的。”
劉顯涕淚橫流,以袖拭,一副狼狽模樣,又令章后才升起的憐憫散去許多。
放開手,蹙眉道:“陛下方才給了趙姬什麼畫?”
劉顯噎半晌,漸漸止住哭,愧的低下頭,囁嚅道:“母后,我……我想提醒阿姊,要小心大司馬……”
說著,他將那畫上之說出。
章后不言其他,只冷聲提醒:“陛下是天子,該稱‘朕’,更不該喚趙姬阿姊,那是蕭王后。”
說罷,卻陷沉思。
耿允覬覦趙姬,此事早已知曉。以今日之況,劉徇握有重兵,又是劉漢宗親,當不會輕易投耿允黨羽間。然這個太后,又因劉徜之死與其結怨,他雖未曾表半分仇恨之意,卻不能令全然放心。
尤其,先前還有自信都傳來的消息,姜太常之暗害劉徜孤,劉徇不顧舊時恩,竟對施以嚴刑,可見其對至親之人如何珍重。
想起先前命人殺害劉徜一事,章后后悔不已。
當初,表面依附耿允,實則暗中培植黨羽,以待來日制耿允,將大權收回。可耿允此人多疑,兼剛愎,要在他眼下行事,需得其全然信任。勢迫下,方以誅殺劉徜來取信之,又因其素人,便將趙姬嫁之。
奈何后來事出有變,趙姬嫁不得不嫁給劉徇。
本并未在意,仍暗中培植親信,卻低估了耿允的疑心。
這二年來,他屢屢懷疑將親嫁給劉徇的用意,又派人重新給趙姬卜卦,所得之讖,皆未有克帝星之言。后又派親信祿大夫王卓親至信都,帶了一副趙姬畫像歸來,更教其篤定,這個太后,先前本便是欺瞞于他,從未有真心嫁之意。
如此,他疑心一日勝似一日,作對,竟將多年的苦心經營,毀去大半。
目下,與帝在朝中幾是孤立無援,十分被。若此次能利用趙姬再激耿允與劉徇二人間的矛盾,令劉徇站在這一邊,倒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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