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回的自然都是一封封捷報。阿姝每每自閱后，便又送至馮媼與劉昭，唯余下那封家信，收于屋中。

大約是因獨了二十多年，父母又早逝，劉徇先前從未有過寫家信的習慣，此次離去前，他也只說過會命人送戰報，并未提及寫信一事。

是以當他出征近一月時，頭一回有家信送來時，著實令阿姝又是吃驚，又是苦惱了些時日。

那信中并無許多話，一方掌大的帛上，只寥寥數語：“吾妻阿姝，戰事順利，吾尚安好。汝安否？”

阿姝將那塊帛平攤于案上，來來回回的讀了許多遍。

婚近二載，雖常見他在書房中理公務，可自來十分有分寸，從不干涉探尋他的案牘。是以這算是頭一回見到他的親筆字跡。

他的字跡算不得有大家之風，但結構端整，遒勁有力，自有風骨。

只是這其中的容，卻令不知該如何回應，提筆在手中，遲遲無法落下。

若說他是頭一回給妻子寫家信，亦是頭一遭給夫君回信。信中只問安否，卻不能只回個“安”字。

想了許久，瞥見室墻邊的投壺，終于下筆：“吾君仲淵，妾亦安好。正勤練投壺，待君歸來。”

反復的看了看，只覺再想不出旁的話要說與他，這才滿意的收竹筒中，給雀兒寄出。

數日后，這一節小小竹節被送至軍中。

劉徇正與屬下于帳中議事，送信者遞進來時，他原本云淡風輕的面上，忽然閃過一瞬難以抑制的喜悅，然礙于有旁人在場，只輕咳一聲，掩飾住心中的期待，將那竹筒小心的收口襟中，才故作鎮定的繼續與人議事。

直至眾人退散，只留他一人時，他才大步至案前坐下，將那住口，已然被捂熱的竹筒小心取出，剝去上頭的漆，取出帛擱在案上。

先前阿姝還在邯鄲時，他也曾收過言辭懇切的求救信，只是那時的心境，與此時全然不同。

他著那還未翻開的帛，除了抑制不住的期待，竟還有幾分張。就連馬上沙場時，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覺。

然待翻開，其中伶仃的兩行字跡，又讓他間一梗，一時有些難言的失落與不滿。

原還期待有許多話寫來，卻不想只這兩句。

再轉念一想，本也不是那樣絮絮的同他說話的子，況自己所去之信，亦是絞盡腦許久，才寫了那一兩行，便也不再介懷。

日子還長久，一切都可慢慢來。

他無奈的暗自笑了聲，一面搖頭嘲自己，一面垂首仔細的閱清秀的字跡。待看到“勤練投壺”時，眼前不閃現出在邯鄲時，同鄧婉玩耍時，面涂胭脂，挫敗惱恨的模樣，與后來在信宮，他親自教要領時，二人親無間的模樣。

只怕無他在旁提點，仍要舉著箭，對著那玉壺束手無策吧。

腦海中想象著這樣的畫面，劉徇角難以抑制的揚起。再看待“待君歸來”，心口更是一暖。

那遲鈍又無的小子，總算學會了牽掛出征在外的夫君，哪怕是違心之言，他也不愿再深究，只顧著將那帛如護符一般疊好，塞至襟著口。

第二日一早，他又將絞盡腦寫來的家信予下屬送出，只等著的回信。

可這一回，卻過了整整半月有余，才收到回信。

……

信都中，原還日日閑適的阿姝，這幾日著實有些忙，原因無他，年僅三歲的阿黛忽然染疾，一連十日都未見好轉。

起先，阿黛只是有一日夜間忽然發熱，兼有嘔吐腹瀉之癥。馮媼先稟報了阿姝，又連夜派人去請來醫工看診。

小兒發熱腹瀉乃常有之事，然子易殤，阿黛更是劉徜孤，半點疏忽不得，是以阿姝甫聞消息，便當即披起，趕至馮媼探。

其時，醫工才診過，只道是尋常的小兒之癥，許時白日貪玩涼，又未忌口，吃了不易消化之才引起的，只服幾日藥便可。

婢子們忙著去煎藥，阿姝聽了醫工的話，才探。

破奴已被母帶去另一間屋中睡，小小的床鋪上，只阿黛一個小小的孩兒。雙目閉，眼角有因的不適而沁出的零星淚珠，往日雕玉琢的圓臉此刻正因發熱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嘟起的小因干燥而有幾道細細的裂痕，此刻正一張一合的，無意識喚著“阿母”。

阿姝著這可憐的模樣，不由鼻尖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這一夜，寸步未離的守在床邊，親自將阿黛喚醒喂藥，又是又是輕哄，直至孩子燒退后，靠在懷里，一手攥住口襟，將當作母親般依賴著睡去，才漸漸松懈下，拖著勞了一夜的軀，踏著晨回屋補眠。

小兒患疾原是常事，阿黛也果如那醫工所言，吃了兩三日藥，便又活蹦跳起來。原以為此事算是過了，豈知到第五日，同樣的病癥卻又卷土重來。

醫工診了又診，仍未診出大礙，只得又照著同樣的方子煎藥服藥。

可這一回，阿黛退熱后，腹瀉嘔吐之癥雖也有減輕，卻遲遲不見徹底好起來，一連多日，皆是能吃下的食，要吐出大半。

原本白胖安康的小娃，經這小半月，竟是瘦了許多，從前圓圓的臉蛋都剝落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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